方丈问祸慈光寺,禅师赠别醒世歌13(1 / 2)

且说师兄弟三人千里跋涉,早已疲惫不堪,用过了晚斋,便辞了方丈,由一个僧人引着去了安排好的客房,伴着梵音早早睡了过去。而普门则在与众僧同上了晚课后,被海元方丈拉着去了他的厢房,二人抵足而眠,一夜无话。

翌日,晨曦初露,上过早课的小和尚惠安奉普门之命去唤聂苍术等人,待三人洗漱完后,用了斋饭,便去拜见海元方丈,谁知前往的路上,却看到了昨日驿馆内遇见的那十几个东厂之人,此刻已是着了官服,被几个和尚引着往大雄宝殿而去。

聂苍术见状,忙问惠安:

“小师父,普门禅师可在大殿内。”

见惠安点头,聂苍术心中大骇,想起昨日临走时听到的那句话,不由冷汗直流,瞬间踏起轻功,抄近道向大雄宝殿掠去,两个师弟见他神色慌张,没有多问,也纵身跟了上去,只留下惠安一人独自在那里不明所以。

三人脚快,先一步来至大雄宝殿,见两位大师正在殿里谈论佛法,聂苍术疾步上前,对着方丈抱拳施礼道:

“方丈大师,事态紧急,晚辈失礼了!”

未等海元开口,普门抢先问道:

“苍术,何事如此惊慌。”

“禅师,昨日那伙东厂番子上山了,离开驿馆之时,我曾听到他们口中谈论僧人被屠戮之事,想来应该与慈光寺有关!”

闻言,普门不禁心中一颤,眉头紧锁,暗暗揣测莫不是自己上山为少林招来了祸事,正思量其中利害之时,却没见到海元方丈正默默注视着他,或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只听海元轻声安慰道:

“阿弥陀佛,无须担心,你们且去佛像后面暂待,老衲自有计较。”

说罢,等几人掩藏好了身子,见不速之客已是到了殿前石阶之上,海元便出殿相迎,口颂佛号道:

“阿弥陀佛,贵客临寺,老衲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那领头之人,年不过三十,剑眉星目,面容白净,颇有英姿,见方丈亲迎,亦是双掌合十,礼拜道:

“方丈言重了,在下乃东缉事厂掌刑千户种苏玉,今日奉厂公之命,特来拜见。”

海元见这人谈吐得体,举止大方,不像寻常番役那般傲慢无礼,不免心生好感,抬手将其请入大殿,示意小僧奉上竹香,等他虔诚拜过了三世佛像,这才问道:

“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种苏玉并未答话,只是有所顾虑的看了两眼海元身后的几个和尚,海元会意,屏退了众僧,等其余番役一并出去后,见大殿内“仅剩”他们两人,种苏玉这才缓缓说道:

“在下不敢欺瞒,此番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见方丈一脸平静如水,只是倾听的姿态,种苏玉便继续说道:

“我家厂公素有头疾,全赖药圣李濒湖出手诊治,方才痊愈。只是近日宫内发生一桩悬案,事关重大,东厂奉令彻查,厂公夙兴夜寐惹得旧疾复发,然而药圣已仙逝多年,我等遍求名医无果,想来当今天下也只有少林禅医才能有法子救治。”

听他说完,海元微微颔首,思考了片刻后应道:

“阿弥陀佛,老衲知晓了,治病一事,便让海慧师弟与大人同去吧。”

听方丈无意亲往,种苏玉不禁微微皱眉,海元见他似有顾虑,心中了然,随即解释道:

“海慧大师乃达摩院首座,不论武学或是医道,都在老衲之上,大人尽可宽心。”

说到此处,看种苏玉面色稍缓,海元转念一想,另起话头,轻声问道:

“大人,方才您所提及的悬案,是否与那护国慈光寺有关。”

此话一出,不仅面前的种苏玉骇然变色,就连藏在佛像后的聂苍术等人也是心头一震,满目惊诧,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海元方丈会主动问起慈光寺之事,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好在普门心定,无声摇了摇头,示意几人不要惊慌,继续倾耳静听。

“大师如何得知?”

那种苏玉极为谨慎的环顾四周,确定周身并无六耳,这才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海元见他这般如履薄冰,知道自己所猜无误,轻咳一声,幽幽说道:

“那普门禅师乃是慈光寺住持,数十年来为宣扬佛法,遍访名山,当然也到过少林寺,我与其交好,常有书信往来,只是近日我才得知,那慈光寺数十僧众一日间尽遭杀害,住持亦不知所踪,后来听得一些只言片语,似乎行事之人,与锦衣卫有关……”

种苏玉此刻已是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之前的确去过慈光寺,只是等他到时,那里已然变成一座空院,他也曾怀疑是否是锦衣卫所为,此时听到海元所讲,心中的猜测也大致得到了印证,想到深处,不禁冷汗直流。沉默许久,这才稳住心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此事本为宫内秘事,不可轻言,但大师乃方外之人,说之倒也无妨……数月前,有个莽汉手持木棒闯入太子居所,并打伤了守门太监,被捕后,声称自己为郑贵妃手下的两个太监所引进,朝内大臣便有流言说是贵妃欲谋杀太子,另立储君,陛下并未听信,只是下旨处置了三人,此事也就此作罢。但贵妃娘娘欲摆脱嫌疑,又密令东厂彻查,几经辗转,我们得到消息,这莽汉孤身一人,只有一个堂弟在黄山法海禅院出家为僧,便想着去打听一二,只是……”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见他不再往下说,事情原委海元也已了然于胸,不禁连连叹息,心中暗想:

“锦衣卫在立储之后便会交于东宫掌管,若真是他们所为,就意味着此案极有可能是太子自演,但屠灭慈光寺之举,又显得欲盖弥彰,唉,这等手段权数,日后袭了帝位,也不知是福是祸。”

想到此处,饶是海元得道高僧,亦是脊背发寒,不由看了一眼种苏玉,二人目光相对,顿时都明白了对方所想,极为默契的闭口不再多谈。一阵沉默后,种苏玉这才又提及为厂公治病之事,海元方丈便带路去了达摩院。

等大殿内陷入沉寂,一直躲在暗处的普门等人才徐步走出。

“想不到这国本之争竟然会连累到一座寺院……”

听常青有如此感叹,忍冬却是极为气愤的骂道:

“什么狗屁的国本之争,无非是两个皇子争夺皇位,各自想出的伎俩而已,这东厂和锦衣卫也都是些助纣为虐的货色,没一个是好东西。”

“忍冬……”

听忍冬在这佛门清净地污言秽语,聂苍术忍不住想要喝止,可又想到那慈光寺几十名僧人为此无端丢了性命,已到嘴边的话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看了一眼普门,见他一脸平静,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也只是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而另一处达摩院内,种苏玉见到了海慧大师之后,只是闲谈了两三句,就以厂公病重,不敢耽搁为由,立时带着海慧大师下山去了。

等送别了种苏玉,海元便又急急回到了大雄宝殿,一进殿中,就看到三兄弟面色沉重,满是悲痛之色,心下意会,望向普门,轻声问道:

“大师,可有偈语?”

普门与其对望,读懂方丈眼中深意,默默点头,欲要开解三人,随即缓缓唱道: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师兄弟都是不解,常青问:

“大师,这是何意?”

“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海元倒显得高深莫测,留下这么一句让三人自行参悟……

此间事了,忍冬和常青无所事事,在少室山闲游,聂苍术则独自一人待在禅房内闭目养神,调息内力,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师兄,前几日家妹来信,说近年来怀庆、延安、沔阳、台州等地接连大旱,井泉皆涸,流民四起,很多人都涌入了川内。”

“师弟,我也听说了,唉,天灾无情,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啊,蜀地富饶,他们也只是为了讨个活路吧!”

“话虽如此,不过还有一事,师弟不解,还望师兄指教一二。”

“师弟请讲。”

“不知师兄可曾听说过金鳞宫?”

“未曾听过,这金鳞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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