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渭州行(1 / 2)

饯行宴开始,众人纷纷入座。那八仙桌上尽是鲜美之物:

胡饼、汤骨头、乳炊羊、鹅鸭排蒸荔枝腰子、烧臆子、入炉细项莲花鸭、签酒炙肚胘、入炉羊羊头、签鹅鸭、金丝肚羹、石肚羹、假炙獐、煎鹌子、生炒肺、炒蛤蜊等等,不一而足。

史能亲自给李忠斟酒,李忠也起身去接。宾主尽欢,杯盘狼藉。

酒过三巡后,史能问道:“兄长此去,可是直接去岷州府上?”

李忠摇摇头:“非也,我得先去泾原路渭州府上,老种经略相公处登门拜谢,再赴熙河路任职。”

“原是如此。”

史能招呼丫鬟过来,从旁边丫鬟那接过一沉甸甸的包裹,交给李忠手里:“兄长此去边疆之外,只怕是路途遥远,恐路上多有不便。不定也需要各处打点。”

“况且小弟也知晓兄长一心报国,也不是那吸兵血的人。”

“只怕仅靠俸禄生活会委屈到兄长,在同僚面前也拿不出礼物赠与,岂不是太过不便?这里权且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还望兄长切莫拒绝。”

李忠一拱手,将手里包裹接过,放在身旁。

“贤弟之情,李忠永铭于内。待我凭军功换些赏赐时,再来还与贤弟!”

史进这时候发话了:“师傅,俺和二郎已经商量好了,明日与你一起动身。这路途太远,你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怎么能成,须知“父母在,不远游”。你们两兄弟都随我出了远门,谁去照顾你们爷娘?”

“师傅,常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这肯定得是干爹干娘同意了,我俩才能出远门。庄子里全是丫鬟庄客,也不差我俩糙汉。”王衣接着道。

史能接着道:“兄长便依了大郎二郎吧!这俩娃是重义气的人,不让他俩去送你,那不比杀了他俩还难过?”桌上其他宾客也纷纷称是。

李忠见强拗二人不过,也便答应了此事。

是夜,王衣与史进屋内。

“二郎,俺从小到大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呢。”史进躺在床上,还在为明日的旅程而兴奋。

王衣今天宴席上吃了不少酒,本身酒量也一般。早就没了与史进唠嗑的兴致,正打算睡觉,便随便“嗯嗯”支应了两声。

“二郎,你见识广,你说这离家太久了想家咋办?”

“不去想就不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衣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

“要是俺忍不住去想咋办?”

“你这憨货,忍不住就回家。明天一早还得骑马赶路呢,快点睡吧。”

“家里从来还没让俺独立管过钱呢。嘿嘿,话说那青楼是劳什子样子,俺还没见过呢……”

史进正浮想联翩。想到激动处,正想与王衣接着说话,却发现王衣早已沉沉睡去。

“上辈子定是个睡死鬼。”

史进讨了个没趣,不一会儿,自己也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

史母叮嘱王衣:“二郎,大郎他见识短,不如你见识多。一路上记得管制着大郎,别让他大手大脚地花钱。”

王衣自然应下,收下了装着盘缠的包裹。

一旁的史进哭丧着脸,缘何?因为只有一个盘缠包裹。

史母还在亲手把大包小包,各种吃食往三人马匹上装,生怕路上没赶上驿站饿了肚子。

李忠劝住了史父史母:“贤弟贤弟妹快回屋吧,有事我便寄书信与你们。”

史能眼眶有些发红,紧握住李忠的手:“兄长此去,路途遥远。更何况当前边关战事吃紧,再见面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刀剑无眼,切记一定要保重身体。”

盐州之战一仗,西军主副将领便都折了五分之一,这等伤亡率,怎么不由得史家人心慌?

李忠也不禁垂泪:“我已近是天命之年,妻子早丧,世上再无亲人。走投无路之时多亏贤弟,才免得留宿街头。”

“大郎二郎也于我同子侄无异。等我卸任后,定还回庄里,教与大郎二郎武艺。”

史母一听这话,登时泣不成声,史进与王衣也红了眼。

李忠也不再逗留,招呼史进王衣二人上马。

最后朝史家夫妇一拱手,“多珍重!”翻身上马。

一挥鞭,身下黄鬃马嘶鸣,迈动四蹄跑向庄外。

二人急忙策马去追,然后回头朝史能夫妇挥手,爷娘也朝他们挥手。

三人越骑越远,便只看见夫妇二人的轮廓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去程由于是公务,三人也没多停留。

但奇怪的是,这路上多有拖家带口从熙河路(今甘肃省大夏河流域,洮河流域以及渭河上游)逃向中原各地之人,人人面有菜色。

王衣好奇打听才得知,缘是熙河路闹了大瘟疫,多有村镇沦陷,病死者不计其数。

严重者甚至于只要是村里出现了一个病人,不出半月,整村便沦为鬼村。家家户户里尽是未下葬,盖着布的尸首,以及最后一个无人盖布的不幸之人。

那有些汉人村落情况还好,尚有活命的家户。

那些蕃人村落,只能看着自己族里的长老一次次地祭拜,身边的族人一个个呕血而亡。而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直到死神落在自己身上。

几人听着难民们近乎惨绝人寰地描述,脸都有点被吓得发白。

王衣叹息:“这俗话说,“大战之后,必有大疫”,这关西的老百姓日子怕是已经过不下去了。朝廷里还没组织医师过来吗?”

李忠解释:“西军里有自己的医官,最有名的便是人称‘祛疫君’的沈博弘,乃是沈括沈大学士之子,官至成安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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