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褥14(2 / 2)
每一个死囚离开,杂役都会把牢房打扫一遍。
牢房内陈设极简,只有一个装便溺之物的木桶,一张垫了几把干草的草席,一套黑黢黢的被褥,一个喝水的木碗。
王不惊和刘小五慢悠悠地把地扫了扫,把草席下的干草规置规置,又用扫帚在墙上拂了拂,就算打扫干净了。
二人打扫完毕,正要走出牢房复命,李班头已提着那床被褥进来,命刘小五打开铺在草席上。
刘小五接过被褥,见裹在外面的被子觉得甚是眼熟,打开一看,裹在里面的麦糠枕头的花色与自己放在倒班房的一模一样,反应过来,冲王不惊说道:“哥,这是我的被褥。”
王不惊道:“什么你的被褥?”
刘小五道:“咱们放在倒班房的被褥!”
王不惊这才明白。
自从到了壮班,虽说是黑白颠倒地值守夜班,但每日都能按时交、接班,回家休息,再不像在捕班那样经常临时有差事需在倒班房睡觉。
二人买的新被褥,放到壮班的倒班房之后,一次都没用过,尚未拆开。
王不惊忍不住笑道:“你小子对这胖子有恩啊!在他临死之前,还给他奉献了一床新被褥。”
死囚用过之后,这床不吉利的被褥指定不能再拿回去用了。
刘小五心疼新新的一床被褥被死囚“糟蹋”了,更心疼自己买被褥的钱,楞劲犯了,提着抓在手上的枕头,两步走到李班头跟前,指着枕头大声道:“李头,这是我的被褥。”
李班头从倒班房提了新被褥就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哪里管它是谁的?
经刘小五一问,才想起像他这样新来的衙役,在倒班房的铺位肯定是众人最为嫌弃的门口位置。
这被褥不是刘小五的,还能是谁的?
虽被当场抓包,但李班头认为自己也是为了完成徐侍郎的命令,便拿出长官的架势,呵斥道:“说什么你的他的?赶紧铺好出去。”
刘小五道:“这是我的,你凭什么拿来给死囚用?”
李班头余光见监室内的官员们都被两人的争吵声吸引过来,忙道:“好好好,你的,你的,先用一下,行不行?”
虽然李班头认了,但刘小五并没有达到目的,道:“不行!”
李班头强压心中怒火,道:“那你想怎么样?总不能让我再去找一床吧?”
刘小五早就打定了主意,借势说道:“用我的也可以,但你得赔我钱!”
李班头见刘小五松了口,忙不住点头连声说道:“好,好,好,我赔你。”
王不惊知道刑部的捕头、班头欺压下属惯了,说话不算话更是从不在意。
自己和小五才到壮班不久,可不能让壮班的认为他们是好欺负的。
心想,如果不趁此机会把钱要到手,事后就休想再提此事了,道:“李头,我觉得,还是现在就给吧。”
刘小五听王不惊都在帮自己,胆气更壮,大声道:“对!现在就给。”
李班头瞪了二人一眼,指着二人怒道:“你们!”
现在的情形,若是不给,闹起来,挨骂的还是自己,忍气吞声,心里盘算日后再寻机收拾他们。
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抓住刘小五的手,拍到他手里。
刘小五笑嘻嘻地数了数铜板,只有八个,又向李班头摊开手。
“不够。”
此时,徐侍郎已等得不耐烦,走到牢门,看到此景,问道:“你们在磨蹭什么?什么够不够?”
李班头换了一副脸孔,满脸堆笑,道:“徐大人,没什么,没什么,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回头要去拦住刘小五。
刘小五却已走到徐侍郎身前,摊着手将铜钱给他看,道:“钱不够。”
已挨了过来的张主簿问道:“什么钱不够?”
刘小五正要说话,王不惊怕他说不清楚,抢在前头,指着他说道:“这床新被褥是他的。”
又指着诸葛凡,道:“李头要买来给那个死囚用。但给的钱不够。”
李班头极为尴尬,弓着身,向徐侍郎解释道:“小的今日出门得急,身上没多的钱了。”
徐侍郎心道,本官平常经手的都是几百几千两银子的款项,没想到今日要来断这几十文钱的小案子,眉头一皱,转头对张主簿说道:“拿一两银子给他。”
张主薄点头说好,伸手进怀里掏钱,一掏之下,心道不好!他娘的!今日没带散碎银钱,只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李班头已经说了没钱,张主薄若再说没钱,定会惹得徐侍郎恼怒,一咬牙,把银票掏出来递给刘小五,没好气地说道:“拿着!”
刘小五接过银票,道:“这么多?我找不开。”
张主薄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赏你们的。”向李班头瞄了一眼。
刘小五“多谢”二字才说出口,已被李班头一把薅走,拉到草席旁喝道:“快把被褥铺好!”
王不惊也走了过来,与刘小五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暗暗发笑,三两下便将新被褥铺在草席上。
徐侍郎站在牢中看了一圈,检视了草铺、尿桶,想了片刻,安排众在场官吏动手。
有的去把隔壁牢房的干草都抱过来铺在草席下面。
有的将监室中给衙役用的桌凳、茶壶、火盆等物什搬进牢房。
有的在牢中点了两盏灯、插了两个火把。
见牢房干净、透亮、暖和了些,徐侍郎吩咐将诸葛凡颈上的重枷取了,换成轻便的手镣,架进去扶到铺上躺下、盖好被子,宽慰了诸葛凡几句,又叮嘱李班头要好生照看。
“让诸葛公子住得舒服、吃得高兴”。
又冲对这一切都毫无反应的诸葛凡拱手告别,才带着一干官吏走了。
见众官吏出了监室的门,耳听他们走远,刘小五看着原本放桌凳、火盆的地方空空荡荡,对王不惊问道:“哥,我们坐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