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开封府捕头:展过(1 / 2)

展过,世袭开封府捕快,他爷爷曾经护卫原开封府包大人,他爹是开封府牢头,平安终老,他在二十二岁接任,从铺快干起,至现在十年升为开封府铺头,没有意外,这应该就是他职务的终点了。作为吏,几乎没有转官的可能。直到那一天,任守忠来找他。

他和任守忠是发小,一个坊里长大,任守忠住在巷子尾,他住在巷子头。随着任守忠家贵人在宫里地位越来越高,儿子成为当今天子,任家就发达了。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加官进爵,门庭显赫,光宗耀祖。

要不人说,“生儿不如女,生女封贵妃,生儿参军九不归。”任家心眼好,命也好,谁知道当年收养在家的小女孩成了皇帝老子娘啊。他受过任家的小恩惠,现在是要报恩的时候了。这也是他唯一可以改换门庭的机会了,老大继承他的职位,总要给老二拼个前程吧。

他先去看了普宁郡王的马,然后对牢里的两个槽头问话,他家三代铺头出身,有一项技能,他能通过别人的细微表情,判断对方有没有说真话。有时候,你从证据得结论很难,但是从结论再找证据就非常简单了。但是,当他要第二次问话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真正的自杀。

“看来,有些东西比死了还可怕。比如,诛九族。”

在人的方面,线索断了。

根据任守忠的提示,他又去查看了马的尸体,拉到旧曹门外的牛马行,解剖后,在马的肠胃里找到一只虫子。像一只蝎子,但是比正常的蝎子要大的多,而且是整个的。也就是说这只蝎子可能是被人灌进马嘴里的。可是这也多此一举了,正常下毒就可以了,谁会费力把一只蝎子灌到马肚子里。而且他观察,这只蝎子在马肚子里还有活动痕迹,也许这就是马惊了的原因。

但是,下毒的人怎么知道马受惊的时候,王爷正好骑马呐?

这太诡异了。多年经验告诉他,当所有理由被排除的时候,你就要坚信你的推理,也许所有匪夷所思的事只是你还没见过。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去了“下马刘家药铺”。他家是京中治牛马病第一,曾经凭借此技术得了官位,所谓武官下马,这就是名字的由来。

当他拿着那只虫子尸体找到刘家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思考了许久才说:“我只是在小时候听我爷爷提过一嘴,在西南十万大山,有一支西南蛮夷,养虫子下毒,称为蛊虫。其他就不知道了。太久远了,也许正是因为他老了才能想起小时候的事吧!”

从下马刘家药铺出来,他在隔壁郑家油饼店坐了一会,捋捋思路,看来还是要反过头来去那槽头家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至于西南蛊虫,他从没听说过。

带着打包的油饼,他去了死了的槽头家,留下了些钱,把油饼也留给而孩子。他得到了一个盒子和一个信息,是孩子从槽头床底下找到,然后当成玩具来玩,盒子里面有一块布,这层衬布应该是怕里面的东西坏了而放的,绣着一个三角形图案。盒子里一股腥臭味,是蝎子的味道。应该就是当初放那只蝎子的盒子。而那个信息,则关涉到一个人,和槽头是表兄弟,家里没有亲人了,前几年和一个朋友去了西南贩马,或许与此事有关。

顺着御街向南走,出朱雀门至麦秸巷向东,至保康门潘家药铺,再向南就是南方客店。所有西南商贩进京大多都住在这里,北至潘家药铺,南到状元楼,西至张驸马府,东到三尸庙,这一片就是西南人商贩进京居住的范围,他们的当地官员也大多居住这附近。他在这里蹲守了三天,终于从一个贩马的人嘴里打听到,那块布的花色和织锦手法应该是出自苗寨,从一个布贩子那里知道,布应该出自夔州(贵州部分)区域,他们那里的织锦色彩艳丽,区别别的地方的是他们那里用菱形和三角形作为构图,边角以单线曲折。这种货,以前只有播州杨家出过。

“播州杨家,他也算是有见识过人了,可是从没听说过播州杨家。”

经过打听,后来才知道,播州杨家是西南的一个割据势力,祖上原来是唐朝的武将,在西南平叛,平叛之后就代替了原来的人占据了播州,因为地势偏僻,没什么物产,一直被朝廷斥为蛮夷,到现在已经传到十几代人了,比大宋朝的历史还长。

两天后,他启程去夔州。第一段沿着官道骑马赶路,一路驿站,直到襄州(襄阳),有时车,有时马,一路人烟繁盛,田园牧歌,车马通行无碍,第二段自襄阳沿汉水南下,而后折向西南经荆门军(荆门)自宜都过长江,二十日至鹤州(怀化),这一路山势险峻,云雾缭绕,各种奇石怪峰,倒也新奇。第三段自鹤州三十日至矩州(贵阳),而后北上至播州,用时二十日。这一路就只剩了上山、下山,道路陡峭难行,有时候两三日不见人家,虽有驿路相通,但只是勉强维持。而这,已经是最好走的路了。而从矩州至播州,则树木繁茂,山石陡峭,不见天日,山路盘旋,时而深涧,时而峭壁。更有一段刚见路眼,寻路前进。幸亏在路上聘了向导,否则,他真的要永远在这山里出不来了。

路过的县城,说是县城,不过是一些大的寨子,说是朝廷在管来,倒不如说是完全的自治。他们还停留在寨子自己管理的模式,只是承认是大宋子民罢了。

怪不得说是西南蛮夷,果然荒凉无人烟!

经过蛮州,顺着河谷,吊脚楼逐渐增多,坡上的梯田闪着银光,有几分江南鱼米之乡的感觉。他也终于找到那个出产织锦的地方。三个月,将近九十天,三千里,他跨越大半个宋朝,跑死三匹马,穿烂了十几双鞋,经历了春天和夏天,经历了一天分四季,经历了多次的艰难坎坷,终于找到了“双集镇”。一瞬间,恍若隔世,好像他已记不起京城是什么模样了!

他在酒楼休整了三天,洗澡,然后睡觉。等他醒来,终于可以仔细看看这三十六苗寨的风俗了。他要先买把刀,他的刀一路上披荆斩棘成了豁子,这里的刀是生铁打造的,比较短,虽然比较亮,纹路也好,可是远不如他的佩刀坚韧,他的刀是统一佩刀,采用灌钢法由军器监打造。现在他远在天边,也只能将就了。

双集镇不大,河水自西北向东南穿过镇子奔流而下,在见识过巴峡、巫峡的汹涌后,他对这小河也没有什么感觉。吃的以大米为主,也有几家做羊肉的,牛肉很少,酒水浑浊、度数也低,不过好在比较清冽,应该是此地的水比较好吧,好水才能出好酒。不过这里也有京城没有的东西,一是茶叶,在这里可以坐下来喝一天的顶级春茶,只需要十几个铜板,如果在东京,起码要十几贯,以他的财力,是没有机会这么奢侈的。还有这里的织锦,如果放到京城,也要几十贯一匹,而在这里三只猪就可以换了。

他用大半天就把镇子逛了一遍,这里的宋人很少,多是周边几十个寨子的山民。如果有山外来人,应该非常显眼。于是,他买了一身当地的衣服,酒店、茶铺、首饰店一家家的开始闲逛找人打听。只说是自己的兄弟,姓彭,中原口音,三年前来这里贩马,死活不见人,现在家里死了人了,才派人来寻。可是一连几天,仍是一无所获。

这天中午,他像往常一样坐在茶馆里喝茶。今天的船比往常要多,一个盘着头巾的人从船上下来,他的头巾是蓝白格子的,他知道这是西南罗殿国人的装束,他们在这里很少见。他的船上人肯定不少,这从他从饭店带了很多饭菜知道,以前也有如此的,商人怕不安全,在船上过夜。而后,那人做了几个防跟踪的动作,这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几条船有问题。

晚上他果然发现,这个船上下来几十人,带着很多东西去了坡上一个院子。他们推搡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还抱着一个孩子,看装束,应该是苗寨的人。

他悄悄跟着,爬上屋顶,静静等待。不大一会,又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带着斗笠,看不到容貌,腰里一把剑,这种武器在这里可很少见到。

那人进去压低声音对众人说:“我们在这里等候大军,分成两队,从镇子两头开始放火,制造混乱,争取用最小的代价,拿下镇子。其他的事,等大队人马来了之后再行动。”

“你们两个先去盘龙寨周边摸摸情况,看有没有小路直接进去。”

“是。”

“你们在这守着”听声音,应该是进了里间。

那人刚进去,就听到一声呜呜的惨叫,应该是他把那个女人给杀了。

就听到被绑着的男人爬过去,呜呜哭着含糊不清的叫着女人的名字,这引得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没有完成任务,私自叛逃,几年筹划毁于一旦,你真该死!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别说你向西跑,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能把你揪出来,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完成你的任务?”

“你个禽兽,你杀了她,你们不会成功的。上天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我说过,完成这次任务之后,就让你离开这里。”

“离开,你交给我的任务,根本就无法完成,那个萨玛根本就不离开寨子,我接近她的时候她身边总有人,我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就是万一完成了任务,你也不会让我走的,不过是杀人灭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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