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孟林(1 / 2)

从双集镇往西南一百五十里,就是水口镇,从这里向西南过一条河,就是丘陵和平原,河汊密布,大大小小的农田遍布其间,有的在山岗上,看着像一面面镜子挂在了山坡上。那是罗殿国的地界,已经由罗家掌控很多年。水口镇就是扼守罗殿国向播州方向进攻的咽喉要地。听二舅说,从罗殿国再往西,骑马两天就是大理。

二舅带着五百苗寨兄弟驻守在这儿,兵营建在山坡上,从高高的寨门进入,中央是演武场,左边一溜房间是放置的兵器甲胄、粮食布匹、船只等仓库,右边有四排房舍,是士兵居住的房间。正对着大门高高的台阶上是五间大厅,是主将和五个都头的地方。

平时巡防的三百人分十个小队,八个小队按照不同河段划分,两个小队无固定位置巡河。有时候主将也不定时抽查。五十人在集镇和渡口,其余人在营寨轮休。其实,这个地方好久没有战斗,战士早已经懈怠,每次巡河不过走走过场,有时候还能带鱼、兔子等野味回来改善伙食,渡口的兄弟有时候还能带来一些外地的水果,有时候是酸柠檬,有时候是杨桃,偶尔也会有新鲜的荔枝。

不过他和石岳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自从跟着二舅从双集镇离开,二舅一有时间就操练两人。用二舅的话说,平时多流汗,战时能保命。他现在才知道,二舅亲兵阿平当初告诉他的话,那时候还在回水口镇的路上,阿平戏谑的告诉他,珍惜现在快乐的时光吧,以后三个月,你会每天都怀念现在悠闲。

每天起来,就是练习一个时辰的走步,要队列整齐。然后是枯燥的,上挡、左挡、右挡、下挡、左劈、右劈、上寮......

再然后吃饭、休息,下午是相对好的科目,射箭,他和阿岳已经从小跟着大人打猎,苗疆的人没有人不会射箭,这和每个人都会吹笙一样自然。然后一个时辰就是最丢脸的,给所有队长、都知、指挥擦拭盔甲、兵器,阿平告诉他们,大家都是从给长官擦拭盔甲过来的。

他们的队伍一个“指挥”共五百人,分为五个“都”,每百人的长官叫“都知”,每“都”一百人,每个“都”有五个队。所有人的盔甲都是他和阿岳擦拭。皮革混合着长期汗水的味道,如果没有缠着口鼻,他要把昨天的饭都吐出来。

二舅穿的是铁甲,浑身铁札甲,头上铁胄,腰里佩有横刀,脚下乌皮靴,腰里是嵌银的皮扎。他宝贝的不行,多是自己擦拭或者让阿平代劳。

擦完皮甲,他和阿岳会有一会开心时间。他们把把长官的盔甲穿在自己身,玩角色扮演。抽出刀剑,威风凛凛,他幻想着一天,刀锋一指,所有人向前冲去。

阿岳就比较倒霉了,没有他能穿下的盔甲,只能勉强在胸前做个挡板,可是根本就活动不开手臂,就像妇女酥胸,绷紧绷紧的。这让他开心很久。

晚上更倒霉,就是背诵各种规章条例,什么擂鼓聚将、鸣锣收兵,各种军人战场上的号令、旗语言等等。大多他都是在背的脑仁疼的时候睡着的,十天之后他已经和阿平他们一样臭了,好处是擦皮甲的时候不用塞住口鼻了!

半个月后,终于不用走队列了。他以为会轻松点了,可惜他的噩梦才刚开始。二舅让阿平对他和阿岳开始一对一操练,就是对打。然后,他每天从浑身疼痛中睡觉,阿平最喜欢往他脸上招呼,也许是妒忌他长的帅吧!所幸,阿岳有时候能给他报仇,收回一点利息。但是随着人数的增加,石岳的脸肿的比他还大。

他以为这样绝望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直到一天早队的时候,他和石岳被叫到所有人前面,二舅在所有人面前按住刀柄,他以为二舅要军法从事。而二舅则宣布,两人已经合格,正式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

那一刻,本来麻木的心突然激动起来!不敢相信,就在这样普通的早晨来到了。他真想开心的吹上一段芦笙,跳一支舞。看着前面整齐的队列,脸上平静的表情,他在心里郑重的点了个头,把横刀抱在胸前,碰了下肩头,行了个军礼。他,是其中的一个了。

在营房的后面,有一棵粗大的紫薇树,枝叶繁茂,树枝伸向悬崖,开着浅紫色的小花,像天上飘着一片紫色的云,香气宜人。孟林喜欢在这里歇息,闻着花香,就想起那些和他约会的女子。

“我的秀,我的茶花,还有我的田妹儿,不知道她们都在干什么,有没有想我?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人给他们吹芦笙,你们一定要等我哦!”还有阿姆,肯定在担心我,我也想吃阿姆做的年糕了,阿爹肯定在生我的气,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要被打断腿了。孟雨肯定在旁边煽风点火,告我的黑状。她虽然成了萨玛,脾气估计更臭屁了。”

石岳躺在旁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棵草,神游天外。他是二舅看中的人,以后有了空缺肯定能当个队长。他见过石岳发起怒来,拿着斧头在校场和人对砍,就像一头冲撞的公牛,三五个人近不了身。

“林子,现在第二茬稻子该拔草了吧,这时候稻田里的鱼是最肥的时候。阿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来的太匆忙,忘了把马棚里的粪出了,也忘了多劈点柴了。”

“别担心,我爹他们都在家呢,肯定都能帮着。阿岳,你这是想家了啊!”

“嘿,我才没有。只是阿爹年纪大了,有点担心。不知道指挥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回去一趟。”他已经攒了一吊钱了,他想给爹买点东西,让爹知道,他长大了,挣钱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在家的时候看啥都挺平淡的,可是,现在光想想那山坡上的房子,就让他心情牵挂,还有那河对岸的茶田、水稻,稻田鱼,还有那崖蜜。到了营房,他就没吃过山里的蜂蜜了。还有父亲的那匹老马,还有挂在墙上的芦笙,他都好久没有吹了,他还记得芦笙的调子吗?一边想,一边不由自主的双手比划了起来。

“阿岳,你知道吗,我听阿平说,杨二公子来了书信,说最近我们这边可能会打仗,让我们加强巡逻,过几天还来五百人,到时候营房还要扩建。”

“不知道!”他听到杨二公子就烦。“林子,萨玛......”

听见没了声音,孟林问道“什么?萨玛怎么了?”

“没事,萨玛真的能活一千岁?那阿雨以后也能活一千岁?”

“啊!一千岁,一千岁的阿雨!”他以前没想过,一千岁的阿雨是什么模样,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是啊,他是萨玛了,她们的脸都像石头一样硬,她们什么都管,她们把人当猫狗一样训斥。噩梦啊,噩梦。“阿岳,以后我们还是不回去了吧!”

可是他的想法第二天就被打破了。二舅把他和石岳叫进去,“你们两个回去一趟,把这封信带给你爹,路上不要耽误,来回六天时间。给你们十天时间。另外告诉你爹,这次情形确实严峻,让他慎重对待,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不测!”

“是”

“小子,你们两个心里还在埋怨我吧!”

“卑职不敢!”

“哼,还有你小子不敢的,你六岁就敢偷喝老子的酒,七岁就敢亲人家小姑娘的嘴,我还不知道你!不过,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没有给我丢脸。回去之后给你阿姆问好!像个样子,让他看看他儿子也不是孬种,阿岳,回去给你阿爹问好,下次我找他喝酒。”说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个时候他才又像了二舅。

“是,二舅”孟林嬉皮笑脸道。“是!”石岳也非常高兴。

“滚吧!”

三天的路程他们走了两天多,就到了双集镇,他们计划在这里给家里人买点东西。这里可比水口镇繁华多了,这里相当于五个水口镇,那里有的这里都有,那里没有的,这里也有。而且两人计划在双集镇逛澡池,好好收拾收拾,解解乏,缓缓三个月的操练。如果他们带着这一身味回家,估计连寨子门口的狗都不会让他俩进,他可不想被孟雨说成泥猴子。

这个酒楼是山外人开的,一楼是洗澡的地方,门头二楼是听曲子的地方,顺着山势向上走的二进后院是赌坊,再往里走绕过小花园,则是住宿的地方。孟林曾经来过,今天兜里带着钱,他一定要体验一下。

洗澡之后,他去了赌坊,而石岳则回了寨子的店铺。阿岳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趣了,哎,不知道以后他和婆姨上床是不是也这么无趣,或许会被踢下床吧。想到那个画面,他开心的笑了。

赌坊里人声鼎沸,吆喝声要把房顶掀开,他掏了掏耳朵,开心的笑了。哈哈,我赌神孟林来了,他太喜欢这个氛围,太喜欢这里的人了。那摇骰子的声音,让他莫名的兴奋。

他跟吴老二学过,听骰子的声音,而后他又自己琢磨,苦练本领,终于可以十赌七八赢,这不是作弊,这是技能。不一会他就从一吊钱赢到几十吊钱,具体多少,他也没数。正在开心的时候,旁边有个大汉说:“小兄弟,运气不错啊,要不,咱们两个玩玩!”孟林仔细一看,这个大哥三十来岁,蓝色棉布袍子,头上缠着头巾,打着绑腿,一看就是跑远路的人,个子不高,但是非常敦实,皮肤被晒的黑黑的,像是外面的纤夫。听口音,是山外的人。“好啊,正愁赢起他们来没意思那!”于是两个人玩起来摇骰子。一人摇一人猜,孟林没有谦让,头一局,孟林努力摇了三个六,他要杀杀对方的威风,也叫开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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