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绿衣少年(1 / 2)

哪知,今年还真是瑞兆连连。

五月,地方上又有人上报说泰山突有醴泉涌出,锡山忽有苍龙现身。

不久后,据说有个叫董祚的木工,在醴泉亭北发现了黄帛,紧接着,各地不断有如河图、洛书、麒麟、凤鸟一样的祥瑞之兆出现,封禅的呼声也越来越高,就连不相信曾有河图洛书的老儒生杜镐都表示不过问此事,远在陕州的寇准也拍手称赞,可朝中却还有一个人持有异议,那便是尚书左丞王旦。

王旦于景德三年拜相,掌管中书省,他近些时日奉命监修《两朝国史》,常常是忙到深夜。

这日,他忙好了刚准备出宫,却见安公公来请,“王大人,官家有请!”

这么晚了,官家还召见所为何事?

虽然心里嘀咕着,可脚步仍跟随内侍一路穿行,宫灯影影绰绰,照在平滑的玉石小径上,夜风袭来,只觉得这一天的劳累顿时化为乌有。

忽然,前方明亮起来,只见官家身着淡黄疱衫坐在凉亭中,那石桌上摆了精致的酒器,两杯酒已斟满,官家似很高兴,“王卿家,来来来,陪朕喝一杯!”

王旦行过礼,这才缓缓入座,因为石桌直径不到一尺,又与官家的座位相对,他颇为不自在,因为很少与官家这么近距离对视。

官家倒冁然,兀自端起酒杯,“王卿家,近日劳累你了!”

“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两旁的宫人皆默然不语,他和官家的交谈也仅限于邀酒应和,夜色中藕香袭来,好似要填满这静谧的夜色一般,也好似要驱赶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王卿家,你觉得这酒如何?”官家突然问道。

“入口醇香,回味尤甘,好酒啊!”

“哈哈,来人啊,给王卿家取一坛酒来。”

王旦受宠若惊,“这怎么行,可折煞老臣了!”

“诶,王卿家,你拿回去与家人共享!”

他不好再推辞,连忙起身行礼谢过,“谢陛下!”

官家嘴角浮过一丝笑意,望了一眼远空,突然道,“夜已深了,我派人送你回府!”

“多谢官家,臣有骑马来!”

“好,那就不勉强了!”

“谢陛下!”

王旦虽然身居要位,可平时为人低调,下朝都是骑马回家。

他喜欢这样亲自感受市井的热闹与喧哗,他只觉得,这样的喧哗让人无比惬意,他可以徜徉其中而轻松自在。不像在皇宫,人虽然很多,可却肃穆庄严、死气沉沉,就算遇到大节日宫里大摆筵席,那种热闹仍让人如担在肩。

虽是半夜,可还有一些店内灯火通明。特别是一些大酒楼,灯火煌煌、酒气溶溶,仿佛是一个带着味道和性情的人,还未靠近,便先猜出了他的性情来。

马蹄声清脆地踏在长街上,突然,他只觉得脑袋一沉,一阵剧痛和撞击袭来,什么东西砸到他的头顶。

“大人,你没事吧?”

他恍惚了一下,只见随从关切地望着他,他摇摇头,“没事!”

“大人,就是这个砸到你!”

王旦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本书。他正纳闷,抬头便见酒楼上一书生正站在窗口,他们还未发问他倒先开口了,“如今民不聊生,宰相现在还能安享富贵,真是恬不知耻!”

“你骂谁?”随从呵斥道。

“我骂宰相!”

“放肆!宰相大人你都敢骂!”

“这怎么放肆了,我骂的是宰相,又不是人!”

“你敢说宰相大人不是人!”

“我骂的是宰相,宰相只是一个官职,又不是人,可有人如果硬要往上套,那我也没办法!”

突然,他把头缩了回去,只听他的喊叫声传来,“你们放开我!”

王旦一惊,只见他的左右把那书生抓至马前,让他发落,他见那书生眉骨和髋骨高耸,看上去掩藏不住的倔气,他不问他怎么拿书砸他,却问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那人下巴一扬,“你方才穿街巷过牌门的时候,左顾右盼,就好像怕有东西碰到你的帽子一样,只有在朝为官的人常戴长翅帽才会有此习惯,所以你定是朝中人,你脸是偏的,鼻是歪的,喉是突的,坊间传闻,童颜鹤发的是寇准,脖歪有瘤的是王钦若,鼻歪喉突的是王旦!”

“好眼力!”

“这叫什么眼力,这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王旦觉得这小伙子特有意思,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斜了他一眼,“很不幸,跟你同一个姓,王行!”

“你方才为何说民不聊生?”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旦,气愤道,“如今中原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毛褐不掩形,薇藿常不充,宰相大人竟然闻所未闻,这难道不是严重的失职吗?”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