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1 / 2)

宗祠的堂屋里,李大爷把一份烧熟的鱼放在祭品中央,旁边是些肝脏腑器,不知是什么生物的,看着鲜活。牌位两旁还有两个三足鼎,鼎上各自插着几根竹片,正在慢慢焚烧着,散发出一股清香〔1〕。

李大山酿酿跄跄地走进来,他在满屋的烟中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走近,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跳动的声音,在鱼的旁边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李大山久久凝视着这一副画面。

“李大宝,大树在哪儿?”,李大山有些歇斯底里,他盯着李大爷,一副好像要吃人的模样。

“急什么”,李大爷朝牌位〔2〕恭敬地鞠了三躬,“你多年没来拜祭先祖了,不过来问候一下他们吗?”

李大山在屋里待了会儿,抑制住了自己要发狂的冲动,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咳咳”

有些呛,李大山赶紧跑出了屋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又进去。这次,李大山情绪稳定了许多。他慢慢走到李大爷旁边,看着供桌上的祭品,感觉有些恶心,强行抑制呕吐感后朝牌位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李大宝,我又被你骗了一次”,李大山作完揖后,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之前自己的失态了。

“昨天的鱼,你是不是没有吃?”,李大爷从供桌上拿起一副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肉放进一个陶碗里,然后递给李大山。

李大山不解:“这是给李家先人吃的,你给我干什么?老头子还没上这供桌呢?”

“老夫这一生虽多喜戏谑,却从不骗人,吃了吧,大树也想见你了。”

“你说什么?你又在哄骗老头子,你到底要干什么?”,李大山闻言,身子似要倾倒一般,向后连退数步,他惊恐地看着李大宝。李大山心里升起一些期冀,可看着周围的尤其是供桌上那还在淌血、跳动的脏器,闻着屋内烟雾中隐约的血腥味,他又感觉到心悸。

李大山驻足凝视着李大宝,忽然,他快速后退,来到门口,他看着屋内,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副被他深埋着,不敢想起的画面:烟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一块块祭祀用的牌位凌乱地堆砌着,牌位下是流动的血液、跳动的脏器,香味、腥味、血流动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从鼻里、耳里钻到了脑里,跪在牌位前的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形生物,站起身子看向了李大山。李大山看不见他的眼睛,却又感觉自己正在与他对视着,李大山感觉自己听不见、看不见最终感知不到了。

等他再能看见东西的时候,他发现此时自己正在那人形生物的头顶。不对,他在动,不受自己控制地动,从生物的头顶到了他身体的一侧,人形生物变得小了很多,李大山觉得自己在往上升……

啪!清脆响亮的声音让李大山从记忆里挣脱出来。李大山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痛。

“看个毛,觊觎老夫的帅气?”,李大宝毫不留情地把鱼塞进了李大山的嘴里,强迫着他咽了下去。

李大山刚从记忆里挣脱,还来不及感到脸上的痛,就被鱼肉给噎着了,他还来不及吐,就被李大宝用手把嘴闭上了,头又被强迫着往上抬。鱼肉被李大山咽进去了。

李大宝松开手,走回祠堂,从梁上把他的大水囊拿了下来,倒水洗手。李大山倚在门轴上狠狠地咳嗽,李大宝给他递了一碗水,他接过大口喝了下去。

“鱼肉好吃吧,老夫刚才专门去请小草做的,还热乎着。”

“咳咳,草泥马,李大宝,我踏马没吃二财给的药。”

“玛德,李大山,你无法无天了,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当着你家大树的面,你敢轻薄我阿妈,狗日的”,李大宝走上前去对李大山拳打脚踢。

李大山用手护着头,蜷缩在门下。他没有感觉到疼,反而还特别舒畅,李大宝好像在给他舒筋活络?对了,之前听说李大宝吃了鱼马上就倒下了,怎么自己还没出问题?

“大爷,别闹了,阿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一道很轻微但很熟悉的声音从前边传来,李大山愣了一愣,赶紧抬头,只见一大堆人影凑在周边,老的老,壮的壮,还有些看起来跟王五差不多大细看又要更年轻点的。

“哟,山子,傻了?”

“山子还是那么没规矩,老青头,你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堂屋里充斥着快活的气氛。

屋外,李虎跟王阳坐在石凳上百无聊赖地等着。

“阳子,山公公进去那么久了,怎么没一点响动呢?”

“怕什么,你说了大公公一点也不在意,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虎子,刚才出门前你阿翁有跟你说什么吗?”,王阳懒洋洋地枕在石桌上,打着哈欠。太阳慢慢爬上了山头,洒下片温暖的光,照在王阳身上暖洋洋的。

“阿翁没说,阿妈说了。她让我来大公公这儿学点大本领,因为有人要欺负她。阿妈说谎话越来越敷衍了,村子里谁能欺负她?”

“呵,那要是村子外面呢?比如说跟昨天那个老爷爷一样的人?”

李虎闻言,双眼抽搐了一下,他认真地想着今早阿妈跟他说的话,还有昨晚见到的事情,他看着王阳:“阳子,你有事瞒着我?”

“啊呀,别看我。我不能说,阿翁说了,谁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家大人,或者去问两位公公。说了别看着我,我是有事瞒着你,但这不是提醒你了吗。”

“呼”,李虎吐了口气,“算了,知道你怕你阿翁,我就不逼你了。说起来确实有问题,我在村里活了十五年了,就这几天遇到各种奇怪的事。估计确实是要发生大事了。对了阳子,那个老爷爷的事,你打算跟你阿翁说吗?”

王阳摇摇头:“我打算等会跟大公公说,你想瞒着?”

“那倒也不是,就是怕挨揍”,李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来还是躲不过去了。”

“要是阿翁今早没跟我说那些事,我也不想跟大公公说。”

“你阿翁跟你说什么了,这么紧张。我是觉得那个老爷爷虽然看起来很慈祥,不会害人,但是他太厉害了,这事还是要跟公公他们说一声,以防万一才好。”

“虎子,我们在这里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等公公他出来吧。”

“呀,阿虎哥,阳哥,你们也在这儿?”,李百生牵着王夕夕跟着王小草走了进来。

“虎子,阳子,你们大公公呢?”

“六婶/大姨”,二人喊了一声。李虎指着身后的屋子说:“公公他应该在里面那间祖屋里,山公公可能也在。”

李家的祖屋跟村里其他的房子不一样,有土墙围着,门口正对着一棵大樟树,在墙外两个侧边各有一个茅房,之前李虎三人就是在左侧的茅房那儿集合。祖屋内分为外堂与内堂,颇为复杂。外堂是待客的地方,内堂是李家先人牌位所在,李大爷平时也住在内堂。

王小草让李百生牵着王夕夕跟李虎与王阳待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了内堂。

三个小伙伴在屋外待着,大眼瞪小眼。李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昨晚的事说出来:“小七,昨天我又梦到那个老爷爷了。”

“我知道,你跟阳哥还有夕姐去了老爷爷那儿,夕姐告诉我了”,李百生一点也不奇怪。

李虎与王阳大吃一惊,他俩知道王夕夕不是一般的牛,昨天的事也证明了,但是王夕夕告诉李百生?

王阳震惊的看着王夕夕:“小夕,你会说话?”

“哞……”,王夕夕不屑地看了看王阳,把头一甩。

“不是,小夕,阳子说错了,他是问你是不是能跟我们一样说话,就像现在这样,说……话……”。李虎把嘴大张着。

“对对,小夕,我说的不是牛叫,是,是人叫,你明白吗?”,王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