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沉默的黑羊7(1 / 2)

“隐仙派?”我听后眼里变得新奇,心想自己和阿姨朵儿这些年住在紫霞山上,哪里知道世间这些门派,但观尹文卿衣冠楚楚矗立在面前,脸上剑眉入鬓倒也不像宵小之辈,于是便想和他交个朋友。

“幸会,我是……”

朵儿忽然上前一身白衣挡在我面前,抬起瓜子脸冷冰冰的眼眸看着我,随后与我擦肩而过拉着我的衣袖头也不回往前走,似乎不愿意和他们交往。

我被朵儿牵着离开身体猝不及防,肩膀上扛着一袋米转过头看向身后愣住的尹文卿,脸上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以示歉意。

周泰见我和朵儿离开后,抬起红彤彤的虎脸对尹文卿欲言又止:“师兄,我……”

尹文卿剑眉微皱朝周泰看去,叹了口气言道:“师弟,你又惹事生非。”

原来,刚才尹文卿看到茶馆里有几个身背圆环的星月宫弟子,便进去询问以便将纯阳子写给各大掌门的信交给她们,让周泰在茶馆外面等候,谁知交完信出来看到这一幕。

周泰一双虎目看着地面委屈言道:“师兄,那女子确实是妖!我怕她伤及无辜……”

尹文卿一手背于身后,淡淡说道:“你多虑了,那男子的修为远在你我之上。”

周泰听后虎目满是惊讶:“啊?…难怪,难怪他力气如此之大。”

尹文卿有些疑惑看向我和朵儿的方向,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转过头伸手问道:“师弟,这两人我们似曾见过?”

周泰想了想虎脸上两道连在一起的黑色浓眉紧皱:“师兄,这些年我们奔走四方,就算见过也忘了。”

尹文卿慢慢低头思索,拂袖言道:“不对,不对,十年前在柳庙村,你可还记得?”

周泰脸上两道浓眉逐渐舒展,目光看向我和朵儿的方向伸手一指:“莫不是……那两人……”

尹文卿英俊的脸上正色言道:“此事关系重大,你远远跟着他们,切不可冲动,我这就回去禀报师尊。”

周泰仰起红彤彤的虎脸双手一拱:“师兄放心!”于是着两人在街上分道扬镳。

“卖肉喽!……”

“新鲜的羊肉~!……”

我肩膀扛着鼓鼓一麻袋米和朵儿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经过肉摊时我眼里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那里,只见一排排锋利弯曲的铁钩上挂满了一条条红白相间的羊肉,剁肉的台子中间摆着一块凹陷的圆木菜板,树轮已经被砍的模糊沾着一些碎肉,上面放着一把锋利的剁骨弯刀。

“走不走,快走!……”

忽然从身后传来几声怒喝,我闻声回头看去,街上的人群自觉往两边散开让出路来,只见一位皮肤幽黑的中年独眼男人头顶戴着破草帽,壮硕的身体穿着一套灰色粗布马甲,松弛的嘴角往一边拉起露出两排满是烟渍的黄牙,手里拽着拇指粗的麻绳奋力拉扯着两只黑羊向肉摊而来。

我低头目光顺着麻绳看去,只见麻绳另一头捆绑在两只黑羊卷曲的羊角下,由于黑羊走的很慢,中年独眼男人穿草鞋的脚尖抵在地上,幽黑壮硕的身体直直往后倾斜拉着绳索将麻绳绷的很紧,仿佛是两根琴弦,吸引了周围不少镇民在一旁观看,指指点点。

“真乃犟种也,待会先宰你!”

中年独眼男人见拉不动两只黑羊,气急败坏扬起手里强韧的柳条跑上前,对其中一只母黑羊狠狠抽了两鞭子泄愤,那只母黑羊不躲不闪身体挡在公黑羊前面,低着羊头用两只卷曲的羊角对着独眼男人,每抽一鞭子母黑羊的身体会事先微微蹲下,仿佛已经习惯这样的鞭打。

我和朵儿给他让出路站在一旁,看着地上慢慢移动的两只黑羊,我眼前不禁浮现出黑云和黑山的影子,不过它们的羊毛被人剪的面目全非,露出瘦骨嶙峋的羊身,羊背之下两排凸出的肋骨隆起清晰可见,羊毛剪的很短很不专业,有几处划破了羊皮,渗出几粒红色晶莹的血珠。

我看向后面那只公黑羊,它三只脚站在地面,有一条后腿瘸了连着皮在空中一晃一晃,头上两只卷曲的羊角也少了一只露出一块鲜红的伤疤,浑浊的眼窝里挂着两团像眼屎的白色物质,引来无数只嗜血的苍蝇围绕在它头上乱飞。

独眼男人抽打过后弯着腰像纤夫拉着两只黑羊慢慢来到肉摊前,摘下头上的破草帽对端坐在肉摊后面的肉摊主露出笑颜问道:“孙屠夫,好久不见,你看这两只羊值多少银子?”说罢一手用破草帽扇着凉风。

孙屠夫是一位脑袋大脖子粗的肥胖壮汉,赤裸上身皮肤油光棕黑,两块下垂的胸肌像年迈的老爷爷画在胸口,不仅胸前长满了浓密的黑毛,鸡皮疙瘩般的粗壮手臂上也是郁郁葱葱的黑毛,只见他端坐在肉摊后面像一只蹲着的大猩猩,肥肠般的手指放在圆木菜板上的剁骨弯刀上,油腻的圆脸瞪着一对凶煞的目光看向地面两只瘦弱的黑羊,伸出四个臃肿的手指头在独眼男人的面前晃了晃。

独眼男人一看与他三目相对,脸色顿时不太好看黑着脸说道:“怎么,两只羊才四两?”

孙屠夫抱着大腿粗的棕黑肉膀子,油腻的圆脸嘟起油壶嘴看向别处,留给独眼男人一个阶梯后脑勺,一副爱卖不卖的样子。

“四两就四两!”独眼男人咬紧满是烟渍的牙齿,跺了下穿草鞋的脚跟。

孙屠夫伸出肥肠般的手指不紧不慢从摊位上满是血渍的长衫下取出四两银子,独眼男人两手捧着接过银子,将胳肢窝夹着的两根麻绳交给孙屠夫,数着手里白花花的银两心满意足离开了。

孙屠夫肥胖的身体像座石头山站起来,臃肿的手指拽着麻绳,拉着两只瘦弱的黑羊就朝肉摊后面一个破旧院子走去,看来那里是他专门宰杀牲口的地方,谁知母黑羊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四只干瘪的月牙脚站成八字,瘦骨嶙峋的羊身往后倾斜,怎么也不肯往前走。

孙屠夫拉扯几下麻绳见母黑羊纹丝不动,慢慢将两根麻绳像青藤缠绕在长满浓密黑毛的粗壮手臂上,双脚迈开挥动手臂往前拉去,捆在母黑羊头上的麻绳瞬间绷直发出一声风啸。

咻~!传来清脆的响声,周围看热闹的镇民不禁捂住了嘴巴,啪~!那只母黑羊头顶卷曲的羊角被生生扯断一只露出鲜红的疤痕,血液顿时从它眉毛上流了下来。

“噗噗~!”母黑羊低着羊头从嘴里淌出一些白色泡沫慢慢滴在地上,桃鼻子像眼镜蛇喷着粗气,瘦骨嶙峋的身子依然往后倾斜,断角之下两只浑浊的方形瞳孔死死朝上盯着孙屠夫。

“嘿~!果然是犟种!”孙屠夫油腻的圆脸上满脸不信邪,拽着麻绳来到摊位边愤怒的抄起一杆三尺长的铁钩子,贴着地面向母黑羊气势汹汹走去。

我和朵儿对视一眼,看向那只母黑羊实在是太可怜了,于是我肩膀扛着一麻袋米迈开双脚跟在孙屠夫后面,就在他朝母黑羊的脖子挥动铁钩子时,被我从后面伸手一把抓住了。

“嗯!……”孙屠夫见挥不动铁钩子先是一愣,回过头油腻的圆脸上一对凶煞的目光盯着我,上下打量一番没好气低音言道:“汝挡我杀羊做甚?”

我和他四目相对,看到他内心深处的戾气很重,于是我慢慢松开手里的铁钩子语气平和说道:“我有一言请兄台静听,羊虽然口不能语,但心性淳朴也有灵性,何必对它们如此残忍,我劝你放下屠刀,饶了它们。”说罢我伸手指向地上两只瘦骨嶙峋的黑羊。

孙屠夫凶煞的目光对我一瞪眼,低音嘲讽说道:“放下屠刀?汝说的轻巧,我上有老下有小,难道让我一家七口吃斋念佛?”说罢拍了拍稀松的胸口。

“依贫道看来,吃斋念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时从看热闹的人群里传出一个充满仙气的声音,走出一位身形高瘦的中年卦师,头戴太极九梁巾,身穿青色北斗袍,胸前挂着一块黑白相间的八卦盘,手中拄着一杆黄幡,只见黄幡上竖排写着五个黑体大字:十卦九不准。

中年卦师摸着嘴边两撇小胡子仙气飘飘走过来,先是弯腰看了看两只黑羊,接着又抬头看了看油腻的孙屠夫,米字形眉毛紧皱脸色一沉言道:“贫道观你额头有两团黑气,似乎正对应卦象上所说的双羊破巢,此乃大凶之兆,你日后必定会被这黑羊所克,不如将它们交与贫道,或许可以化解。”

孙屠夫一听非但不害怕,反而嗤之以鼻对中年卦师冷笑道:“我花银子买的岂能白白交与你,简直痴人说梦!”

我在一旁听罢心想买米还剩几辆银子,不如将这两只黑羊买下,于是伸手言道:“这样,你将这两只黑羊卖与我可否?”

孙屠夫摸着油腻的圆脸下巴思考片刻,对我伸出两根臃肿的手指头低音言道:“二十两!”

“二十两?”我一听脸上瞠目结舌:“你刚才明明花四两买的,现在却要二十两?”

孙屠夫抱着大腿粗的膀子,淡淡的眉毛一挑:“刚才是刚才,现在羊是我的,我说二十两就是二十两!”

我肩膀扛着一袋米伸手摸进衣兜里掏了掏,数了一下还剩八两银子,于是问道:“我只有八两,你卖不卖?”

孙屠夫不耐烦摆手低音言道:“二十两!一个子都不能少!没银子就去借!”说罢甩动手里的铁钩子在空中呼呼画着圈,圆脸上凶煞的目光看着地上两只待宰的黑羊。

“唉,这位少侠难得对羊有兴趣,依我之见你就卖给他吧!”

忽然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金边黄衣的年轻公子,只见他轻轻摇着手里的纸扇悠然自若阔步上前,左右跟着两名眉清目秀的黄衣少年,身后站了四名脸上不言笑,身穿赤色绸缎的高大青年男子。

我看向这位黄衣公子,认出了此人便是在阁楼上说话的那位,他睫毛修长一双大眼睛灵动清澈仿佛在跟你说话,白净的脸上秀气可餐唇红齿白,右眼开阔的眼角下有一颗小泪痣,乌黑微卷的长发在头顶结了个发髻,绑着两根金色发带垂在身后。

“这位公子一看便是良善之人。”我伸手对他言道,黄衣公子白净的脸上对我微微一笑,径直上前走到孙屠夫面前,用纸扇挡住嘴巴咬着细牙说道:“你若是不卖,本公子就砸了你摊子!”说罢对身后几名随从使了个眼色。

四名脸上不言笑的高大青年男子抱着膀子上前将孙屠夫围堵在中间,锋利的目光冷峻的低头盯着他。

孙屠夫两眼朝上环顾周围四个高大的青年男子,油腻的圆脸涨的通红愤慨言道:“你们这些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就为所欲为!”

黄衣公子听罢若无其事轻轻摇着纸扇,瘦小的身子往后微仰灵动的目光看着天上:“噢!这样啊,那你卖不卖?”

“卖!”孙屠夫鼓着腮帮喊了一句,我一听上前将手里的八两银子递给他,随后看向黄衣公子言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黄衣公子白净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目光打量着我,用折扇挡住嘴巴对我轻声问道:“唉,告诉我怎么玩?”

我一听脸上满是疑惑看向他:“什么……怎么玩?”

黄衣公子合起纸扇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两只黑羊,挑眉言道:“羊怎么玩?”

我脸上难以置信看向他:“公子以为我是买来玩的?”

黄衣公子双手一摊:“不然呢!拿来烤又瘦不拉几的。”

我听罢摆了摆手,语气平和言道:“公子此言差矣,羊虽然口不能语,但它们也是有灵性的,比如刚才你救了它们,此刻它们正在心里感谢你呢。”

黄衣公子听罢身体蹲了下来,秀气的脸庞看着两只黑羊眼窝里的白色眼屎眉头一皱,用纸扇挡住嘴巴问道:“本公子怎么看不出来它感谢我?”

这时朵儿步伐轻盈走了过来,黄衣公子慢慢抬起灵动的目光,只觉眼前一亮,小嘴微微张开站起来绕着身穿白衣的朵儿转了一圈,目不转睛开心言道:“冰美人,我喜欢!”

朵儿瓜子脸上的目光冷冷看着面前的黄衣公子,目光慢慢移动到他耳垂上,我伸手将朵儿拉到身后言道:“这位公子,你这是何意?”

黄衣公子用折扇挡住嘴巴在我耳边小声言道:“唉,你把她借给我玩两天,到时再还给你。”

我听后嘴里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面前的黄衣公子有些咋舌,摆手言道:“不可不可,我观公子心性不坏,定是相戏耳!”

黄衣公子摇着纸扇见我不答应,嘟起小嘴翻了个白眼,扭头言道:“真扫兴!走换个地方!”说罢便带着几名随从大摇大摆离开了。

我目送他离开后,手上握着两根麻绳牵着黑羊看向朵儿说道:“我们也回家吧。”

两只瘦骨嶙峋的黑羊慢慢抬起羊头对视一眼,充满血丝的方形瞳孔死死看向肉摊后面正在数钱的孙屠夫,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且慢。”这时那位仙气飘飘的中年卦师上前对我拱手言道:“少侠请留步,我观这两只黑羊似乎通人性,眼里充满了怨气,恐怕日后会闯下灾祸,可否将它们交与贫道?”

我眼里打量着面前的中年卦师,见他一身青衣仙风道骨,眉宇间正气凛然,不像奸诈之人,于是问道:“你打算如何对待它们?”

中年卦师摸着嘴边两撇小胡须言道:“实不相瞒,贫道与珈蓝寺住持私交甚厚,我想将它们带到寺院悉听佛经,以便能化解它们的怨念。

我看向地上两只瘦骨嶙峋的黑羊,心想和大师们待在一起总比我强,于是点头答应:“好,那就有劳道长。”说罢将手里两根粗糙的麻绳递过去。

中年卦师拿起两根麻绳往前走,谁知这两只黑羊迈开干瘪的月牙脚站成八字,瘦骨嶙峋的身体紧紧贴在我腿上,死活不愿离开。

“起~!走,走。”中年卦师用两手晃动麻绳,任凭他如何驱使,两只黑羊纹丝不动紧紧挨着我小腿,低着羊头用卷曲的羊角对着外面。

“它们,好像不愿去寺院。”我看着两只黑羊说道,中年卦师驱赶片刻无果,无奈叹了口气言道:“时也命也,善恶到头终有报,天意难违。”说罢摇了摇头将麻绳递给我,形单影只拄着黄幡离开了。

我目送中年卦师走后,牵着两只黑羊扛着一麻袋米和朵儿离开了橦木镇,在一座石桥前我领着它们来到河边,站在齐膝的水里,用枯草给它们洗去脸上的污垢,然后回到岸边采集了一些草药,在河水里洗干净用鹅卵石捣烂,把草药敷在两只黑羊头顶鲜红的伤疤上,它们乖巧的低着羊头,一边伸出苍白的舌头喝着河里的水。

就在我用手按着草药想找东西绑住时,朵儿一身白衣两脚轻盈走过来,瓜子脸上的目光冷冰冰看着我,掏出怀里的白色手帕撕成几根布条,然后接在一起递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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