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活啊生活(二)(1 / 1)

这个叫“望”的婴孩在出生百天,人们都忙碌着庆祝的时候,爆发了狂躁症,不停地抽搐、哭泣、打滚儿。男人和女人紧急将孩子送往医院,医生告诉他们,孩子患有狂躁症,是妊娠期被狗咬,接种疫苗所致,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症状会加重,不定期爆发。医生的话像给这个家庭宣判了死刑,一字一句都像刀一般刺在男人和女人的心窝处。

夫妻俩再次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这次两个人再没了和谐之音,而是爆发了争吵。

“完了,完了。”男人蹲在地上,双头插在头发里,喉结上下蠕动着,痛苦地悲鸣着。

女人默不作声,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往下流。她的眼神空洞,头发凌乱,她的“希”,她的“望”全部没有了。

“都是你,坚决要留下他!”男人怒不可遏地上前掐住了女人的脖子,眼睛红红的,牙关紧咬,痛苦的他此刻全面爆发了。他不停地晃动着女人的身体,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女人像一具灵魂出窍的干尸一样,任由丈夫摆弄着。一个绝望了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和在乎的了。

男人也累了,倦了,绝望了,他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出门发动货车,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扬长而去。谁知这一走便再未归家,他选择了逃避,将这道难解的题抛给了女人。

时间似乎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静得出奇。前来庆祝百天的人群早已散去,院子里杯盘狼藉,有的桌子上酒瓶倒了,酒一点点从瓶子流出来,慢慢流到地上;一两只野猫趁人们不在快速捡拾着地面上的被人们享用过而后丢弃的残渣,风过处,已经空了的酒瓶和碗碟被掀翻在地,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女人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了,她静静地在衣柜里找出兰希小时候的包被放在熟睡的孩子旁边,然后坐在了梳妆镜旁,精心打扮了了一番。她默默地将孩子用包被包好,抱起,向村外的呜咽河走去。女人准备带着她的“希望”跳河自尽了。

这条河不知在这里流淌了多久。曾祖父辈、祖父辈、父辈代代口耳相传着呜咽河的故事。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对正在热恋的年轻男女,在河边定情。他们站在一块巨石之上,以苍天为证,洱海为凭,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男子承诺,待取得一官半职之后便回来娶女子,之后背起行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家乡。一年、两年、三年……女子每天都站在这块巨石上眺望,希望能望到心爱之人的身影,但每次都失望而归。女子的家人执意给女子另许人家。女子在出嫁的前一晚,再次来到自己定情之处,整夜悲鸣,啼哭不已。第二天人们醒来的时候,再没了女子的身影,她曾经站过的巨石幻化成了人的形状,河水不住地悲鸣、咆哮、呜咽。人们纷纷猜测,有人说女子跳河自尽了,有人说女子去寻找她的恋人了,还有人说女子幻化成了巨石,最后人们宁愿相信女子化作了这条河的河神,一辈子期盼着和心爱之人团聚的时刻。自此,河有了名字,因着悲情的故事和动人的传说。

此刻又一位伤心女子带着她的孩子来到了呜咽河。呜咽河啊呜咽河,你的河水会不会很暖,可以焐热冰冷的心;你的呜咽悲鸣是不是很动听,可以给绝望的人一点希望?女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着河中心走去,河水渐渐漫过她的脚踝,她的腰身……就在这时,一阵婴儿的啼哭响起,孩子醒来,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母亲的脸,他瞬间安静了,找到了安全感,而后瞪着圆溜溜、黑乎乎的眼睛望着母亲,挤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母亲的心瞬间被融化了,她发了疯一样折返,自己在做什么?有什么权利放弃孩子的生命?

然而生活出的这道难题终究困扰了女人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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