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被掩埋的真相20(2 / 2)

“没有台阶,殿下。我们登上如此之高的位置却没有踏上过一步台阶——”

王子的笑容消失了。

“没台阶,你明白吗?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告诉我!”

他现在才意识到明明这座遗迹比想象中的更大,它们却完全看不出来,他转头望向宫廷法师,希望对方能够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却不高兴地注意到阿伯拉德的脸色一片惨白。

“没台阶,没坡道,没有传送门,没有魔法,没有机关结构,既没向上也没向下…”

可是他们却不知为何来到这个远远高过温格堡最高的塔的地方。

史登尼斯王子吞着口水,他又想吐了。

脚下风景现在变得如此昏乱、恶心和可憎。

他脚步不稳地退离矮墙。

他只想回家。

……

“我独自一人在黑暗中追逐他,追到这里跟他当面对峙。他是坎迪斯,伟大的锻造者,我们在这里交手,用烈火、钢铁和肉体。”

“我们在这里交手,他在我眼前将托萝美扔下屋顶,我眼睁睁目睹事情发生,却无法阻止。”

“你能想象吗?在全世界所有生灵中,她最不该遭遇这等厄运,她拥有最纯真的灵魂。”

卡拉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听着巴亚兹的讲述。

“我们在这里交手…”巴亚兹低语,肥拳头在光秃的矮墙上捏得煞白。

“我用烈火、钢铁和肉体撕裂了他,他也撕裂了我。最后我把他打落,他浑身燃烧着,砸碎了下面的桥。一如的最后一个儿子就这样逝世,他们四人因自相残杀而陨落,多么可惜。”

巴亚兹转头看向猎魔人:“不过,都是陈年往事了,呃,我的朋友?”

他鼓鼓脸,耸耸肩,“我们离开这地方吧,感觉就像坟墓。它的确是个坟墓。让我们再次封闭它,留下所有回忆。毕竟,过去已经过去。”

“是吗?我的师傅教导过我:‘因果相生不灭’。过去并不是那种好摆脱的东西。”

“确实如此。”巴亚兹缓缓伸手,抚摸卡拉克手中冰冷的黑匣子。

“确实如此,你的师傅很有智慧。”

……

阿伯拉德的腿在燃烧,扭曲的脊梁恍如一条从屁股烧到脑壳的火焰,嘴干得像锯末,汗津津的脸不住抽搐,鼻孔嚯嚯有声。

身为正式的术士以后他从未感到如此虚脱无力。

但他在黑暗中坚持朝大门前进,一心远离那奇怪的黑球和所有的奇怪设计,回到光明之中。

走到门口,眼见前方的窄桥窄门,他握法杖的手禁不住发抖。

他不断眨眼、揉眼以止住泪水,迫不及待地呼吸自由的空气,感受轻风拂脸。

空气尽是如此新鲜甘甜。

史登尼斯王子已过了一半的桥,仿佛身后有个魔鬼穷追不舍。

那个猎魔人离得不远,一边喘粗气一边攥紧那个方形金属匣,从他胳膊暴突的肌腱判断,那玩意儿重若铁砧。

巴亚兹这趟旅程决非仅为证明自己能开门。

他们带走的匣子是什么?为何如此沉重?

他朝黑暗中回望,浑身颤抖。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真相。

巴亚兹最后一个踏出廊道,回到露天,一如既往地自命不凡。

“那么,宫廷顾问阁下”他轻快地说,“锻造者遗迹之行如何?”

简直是一场扭曲、怪诞、恐怖的噩梦。

“很好的晨间锻炼。”他回应。

“我很高兴能让你获得消遣。”巴亚兹轻笑,从衬衫里取出那段黑色金属。

“说实话,你还以为我是骗子?这趟旅行是否终结了你所有怀疑?”

阿伯拉德皱眉看着钥匙,皱眉看着老法师,又皱眉看着锻造者大厦中压倒一切的黑暗。

说实话,他的怀疑每时每刻都在增长,谈何终结?

踌躇了一会儿,他还是不得不开口。

“说实话?我不知能信什么。”

“很好,破除无知是启蒙的开始。不过这些话我只对你说,对于其他人我另有说法。”

阿伯拉德只觉眼睑在不断抽搐。

“最好先走一步,呃,阁下?当我关门时?”

下方远处的冷水不再具有威慑力。就算栽下去,好歹也死在光明中。

阿伯拉德过桥时只回望了一眼——听到锻造者大厦的门轻轻合上,门上圆圈全部归位后。一切恢复如初。

他转过刺痛的背,抵抗住一波波袭来的熟悉的恶心感,挣扎着诅咒着继续前进。

史登尼斯王子拼命捶打桥尽头老旧的门。“放我们出去!”

当阿伯拉德跟上时,他的喊声几乎成了哭腔,满满的都是恐慌。“放我们出去!”

门终于摇摇晃晃打开,吃惊的看守总管露出头来。王子忙不迭闪进门,猎魔人阴沉跟进,怀抱着那个匣子。

术士蹒跚过门时,看守总管斜瞅他:“这么快就回来?”

傻瓜。

“‘这么快’,你是什么意思?”

“我鸡蛋才吃一半,不到半小时吧。”

术士忍不住笑出声:“大半天了!”

他看向院子,忽然皱起眉——地上影子几乎没变。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没感觉到一丝魔法的影响,他轻声念动几个咒语,确信自己没用中任何幻术。

“锻造者曾对我说,时间只是我们头脑里的观念。”

听到声音,阿伯拉德不禁一缩。巴亚兹来到他身后,用一根粗手指敲敲秃头。

“相信我,事情可能更糟。如果你出来发现比进去的时间早,那才要担心。”

他笑着,眼睛在透过大门的光明中闪烁。

他是在装傻?还是把我当傻瓜?

“谜语打够没?”术士冷笑,“何不坦白你进去的真实目的?”

第一法师——如果他真是——笑得更灿烂。

“我欣赏你,宫廷术士阁下,真心欣赏你。在这个该死的国度,你或许是唯一一个诚实人。”

“我们应该找时间谈谈,就我和你。谈谈我想要什么,以及你想要什么。”

术士的笑容消失了。

“但不是今天。”

说完他穿过门,把阿伯拉德留在了阴影之中。

……

卡拉克正站在院子里,一个奇怪的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那人身穿闪闪发光、装饰华丽的白甲,黝黑的面庞俊美非凡,年轻而又光滑,眼睛却显得十分苍老。

是食尸鬼。

卡拉克的右手按在剑柄上。

她笑了。或者说,她卷起嘴唇,露出尖利的白牙。

“我一直在等你,猎魔人。”

“你来这里干什么?”

“别担心,巴亚兹那个老头子一时半会还打扰不了我们——我来只是为了带给你一些消息。”

“请讲——”

“不知道你是否察觉到,巴亚兹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他用他的骄傲、自负和野心毁掉了法师组织。”

“这和我了解到的版本不太一样,你最好先解释一下为何要袭击我。”

那名食尸徒笑了,她的神情表示她根本没有把猎魔人放在眼里。

“很简单,你取出了那个锻造者的【匣子】后,对于我们双方而言皆有用处。”

“用处?是指直接派遣‘换皮密探’、‘食尸徒’一起攻击我吗?还是指暗中用采采蝇操控普通人?”

“关于这个,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手段——而首先你要明确的是,巴亚兹也在干和我们相同的事情。”

“你觉得所有‘食尸徒’都效忠于‘先知会’吗?巴亚兹同样了解打破第二律法的知识,那个凡特和伯克银行的代表就效忠于巴亚兹。”

“人们追捧木偶戏,猎魔人,但不乐意看见木偶师。为什么要给他们看见呢?他们也许会突然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丝线。巴亚兹喜欢躲在幕后。”

“本质上而言,这些东西只是先知和巴亚兹的小小手段。”

“好一个小小手段。”

卡拉克冷笑着,但对方依然没有多少反应。

“至于‘换皮密探’——我们根本就不认识这种怪物。好好想想吧猎魔人,你对于它们的知识都源于巴亚兹的一面之词,而我们要是有如此战力,为何还要放过北境的所有国王呢?”

“这只能从逻辑上成立…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啊,我们确实缺乏这些,但我们的目的是逼迫巴亚兹承认他的罪行——他弑杀师傅与一如的儿子,仅仅只为他自己的无限权欲。”

他们的对话被第一法师打断,“我向来认为世上最睿智中肯的莫过于我自己的话。”

“你只在乎权力,到头来却连这也保不住。第一法师,亦将是最后一位法师。”

“哼,神只在乎结果。”

食尸徒消失在了空气中,卡拉克甚至根本没看清她是如何离开的。

他望了望第一法师一眼,随即离开了院子。

……

希里置身于雅纪都为她引导的魔法视角之中,她的灵魂仿佛从身体中解放出来。

在辨识出元素力量之前的一瞬间,希里仿佛置身于一个光彩耀眼的虚空,被无数闪耀的光点所覆盖。

这里的景色和卡拉克曾向她提及的描述完全不同。

山下的河谷成为一片缓慢的蓝色浪潮,翻滚、扭曲,流淌在幽灵景象中;

山林中的动物身上泛起耀眼的光芒,它们移动的痕迹划出一道道火痕;

天空仿佛退到了无尽远,再也看不到蓝色的穹顶和白色的云彩,目之所及是一片被炙热火焰铺满的无尽虚空。

她的额头出现汗珠,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第二道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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