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锻造者遗迹19(2 / 2)

“有多少种可能?哈哈,真是最有效的防护措施。”

王子在一旁开始大吐特吐只稍微降低了这场面的史诗感。

卡拉克强咽下喉头涌上的胆汁,嘶哑地发问。

“那些字什么意思?”

“你没感觉到吗,卡拉克师傅?它们说掉头。它们说…此处…不得…通过。但那些话对我们没用。”

巴亚兹朝他咧嘴而笑,伸进领口,取出那段金属。跟大门一样的黑色金属。

“我们不该来,”身后的术士咆哮,“这地方死了。我们快走吧。”

但巴亚兹毫不在乎。

“魔法正渐渐从这个世界流失,“尤文斯的伟业皆被荒废。”

卡拉克听见巴亚兹的喃喃自语,他在手中掂量钥匙,缓缓举起。

“只有锻造者的成就永垂不朽。时间不能打败它们…即便是永恒。”

门上甚至根本没个洞,但钥匙就那样缓缓插进去。

缓缓、缓缓地插进那些圆圈正中。

卡拉克屏住呼吸。

咔。

什么也没发生。门没开。

猎魔人回望来时的方向,心中升起更为严重的寒意,巨塔深处传来一声回响。

咔。

卡拉克的心脏不断跳动。

咔。

又是一声,而非幻觉。

现在,就在他难以置信的视线中,门上圆圈开始转动。

卡拉克头晕目眩地后退一步。

咔、咔。

一切迹象表明这是一整块金属,没有裂缝、没有凹槽、没有机关,但那些圆圈确实在转,每一圈转速都不同。

咔、咔、咔…

它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看得猎魔人眼花缭乱。

最里头的圆圈——字母最大那圈——还看得清,但最外面、也是最细那圈,快到他完全跟不上…

咔、咔、咔、咔、咔…

随着巨轮转动,符号不断变化组合,门上接连出现各种图案:线条、方块、三角、更复杂的几何形,在他眼前骤显骤变…

咔。

所有圆圈戛然而止,组成一个崭新图形。

巴亚兹伸手拔下钥匙,只听门轻“咝”了一声,几不可闻,好似远方露水滴落。

然后门上现出巨大裂缝,朝两侧缓缓伸展,平滑地收进旁边,中间通道不断拓宽。

咔。

门完全收了进去,现出一个方形廊道。锻造者遗迹的门开了。

“这——”巴亚兹轻声说,“才叫手艺。”

门内没有腥风,没有腐臭,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有凉爽、干燥的空气。但感觉上像是打开了棺材。

一片死寂,唯有风呼呼地吹在黑石头上、卡拉克干哑喉咙的喘息和下方远处微弱的水声。

神秘的恐怖业已消失,他看着敞开的廊道,只觉忧心忡忡。

这里看起来也不比一个高等吸血鬼洞府更糟糕。

巴亚兹转身微笑。

“我封闭这里很久了,期间无人进入,你们三位理应感到荣幸。”

卡拉克一点也不觉得荣幸,他只觉恶心,

“里面危机四伏,别碰任何东西,跟紧我,决不要自行其是,因为里面没有相同的路。”

“没有相同的路?这里使用了多少传送门?”

巴亚兹耸了耸肩:“这么想可不对卡拉克师傅,锻造者不屑于使用空间的魔法——”

“我只是门房,并非建筑师。”

他边说边将项链和钥匙塞回衬衫。

第一法师走入阴影。

……

史登尼斯王子不舒服,不舒服极了。

这不单是因为门上邪恶的文字,更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与反胃,好像拿起杯子,却发现喝的不是水——比方说,是尿——这种丑陋的惊吓会久久不散,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此刻,那些他以为的蠢话和故事,忽地统统转为现实。世界不一样了,成了个诡异不安的地方,他希望一切恢复原样。

他来只是为了政治声望积累。

他对历史几乎一无所知,一如、坎迪斯、尤文斯,乃至巴亚兹,都不过是发霉的书里发霉的名字,小时候他都没兴趣听。

霉运,单纯的霉运。

他是亚甸的王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所以被选中陪客人前往一座古怪的旧塔。仅此而已,一座古怪的旧塔。

“欢迎,”巴亚兹宣布,“进入锻造者遗迹。”

史登尼斯勉强抬起头,立刻张大了嘴。

其内部昏暗广大的空间可以轻松装下整个圆桌厅,不,把那栋建筑全塞进来还有余。

遗迹的粗石墙未经涂抹,砌得杂乱无章,看似并未完工,却无远弗届地向上攀升、攀升。

有东西悬在上方中央很高的地方,是一个令人目不暇接的庞大物体。

王子必须打破常规,才能接受那物体的尺度。

实际上,它是一堆在微光中闪烁、层层叠叠的巨大金属环,大环中间和旁边有小环。

这些环为数好几百,表面全是印记:也许是文字,或是无意义的涂鸦。物体正中有个大黑球。

第一法师踏进巨大的圆形房间,足音回荡,地板布满复杂线条,线条是黑石中镶嵌的明亮金属。

王子蹑手蹑脚跟在后面,在如此广阔的室内空间移动,有些怕人,也有些眩晕。

“这是我们脚下的大陆。”巴亚兹说。

“什么?”

老头朝下一指,那些弯弯曲曲的金属线条忽然有了意义:海岸、山脉、河流、陆地和海洋。王子自上百张地图中看过的大陆,此时呈现在脚下。

“整个环界都在这里。”巴亚兹伸手示意无限延伸的地板,“那边是柯维尔,还有柯维尔以外的北方。”

“那边是。那边是马里波和维吉玛国。那边是科德温,那里以外有遥远的亨佛斯联盟。据坎迪斯观测,这里——他居住的地方——是世界的核心。”

“世界边缘。”

那个猎魔人盯着地图的一角不知道又在说些什么。

“又一个自大狂,”史登尼斯王子嗤之以鼻,“又把自己的家想成一切的中心。”

“哈,”巴亚兹环视空旷的房间,“锻造者确实自大,他们兄弟都一个德行。”

王子呆头呆脑地向上看。这房间的高度甚至超过了宽度,天花板——若存在的话——在阴影中看不见。

离地约二十跨高度,粗石墙中有一圈铁栏杆,再上面还有一圈,另一圈,另一圈,最终消失于微光中,而那个奇怪物体悬浮在这些铁栏杆之上。

他吓了一大跳——

那物体在动!在动!动得很慢、很稳、很静,但那些环确实在移动、翻转、重叠,完全无法想象以什么为动力。

想来是插进门的钥匙启动了它们…不然这么多年它们一直在动?

史登尼斯王子天旋地转。这套装置似乎越转越快,越转越猛,连那些铁栏杆也跟着转起来,还朝着不同方向。

垂直向上看对他的方向感造成了毁灭性打击,他只好将酸痛的眼睛锁定地板,看着脚下的大陆地图,大口喘气。

不,这样更糟!整个地板都在动!整个房间在他周围移动!厅内十几个出口看来完全一致,他分不清从哪儿进门的了,这让他感到异常恐慌。

在整个飞速流转的画面里,只有头上物体正中央的黑球保持静止,他绝望地用泪水刺痛的眼睛盯紧那个球,竭力稳定呼吸。

恶心感消退,庞大的大厅几乎又静止了,只有那些环仍在几不可见地移动。一寸一寸地动。

他吞下一口胆汁,垂下肩膀,盯着地板跟上其他人。

卡拉克早以拔出了他那把银灰色的无鞘之剑,阿伯拉德挥舞起他那把木头法杖,口里念叨着什么咒语,只有巴亚兹从容无比。

“你走错路了!”

巴亚兹突然咆哮,吼声在浓烈的静默中炸响,短暂地撕开了静默,随即又被静默反弹回来,在洞穴般的房间里回荡了一千遍。

“你走错路了!”

“你走错路了!”

王子吓得朝后跳开。

他前方的门廊和门廊后的昏暗大厅,看起来和其他人前往的一模一样,但其他人都在他右手边,不知为何他中途走错了方向。

“我说过,跟紧我!”第一法师嘶吼。

“你走错路了!”

“你走错路了!”

“对不起,”王子结结巴巴地道歉,他的声音在这广阔空间里听来十分卑微。

“我以为…这些门看来都一样!”

巴亚兹安慰般按住他肩膀,稳稳地带他走上正道。

“我不想吓你,我的朋友,但若如此年轻有为的青年遭遇不测,就太可惜了。”

史登尼斯王子吞口口水,望向阴暗的门道,不禁猜测那后面有什么等着他。

他想到很多不舒服的可能性。

他转头时,回音仍在耳边低语:“…你走错路了,你走错路了,你走错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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