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曾经,曾经(1 / 2)

这是个好人。

帕玛尔忍着腿上伤口的刺痛,偷偷去瞥谢尔顿。

他如瀑银发垂落,俊美的容颜完满无暇,连最细微的神态和动作,都无不彰显着他是个有着良好教养的绅士。

谢尔顿一边替帕玛尔包扎伤口,一边向她柔声解释着什么。

“你现在年龄还太小,应当尽可能地不要让自身接受过多的魔法,就算是治愈魔法,也是如此。

这样的话,你在成功打开空海之前都不会对魔法产生依赖性,对未来拓展空海,觉醒自己的魔法都比较有利。

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用这种比较原始的方法等待伤口愈合了。”

他拿着沾过酒水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帕玛尔腿上的一长条伤口,不断有小小颗的沙砾从血肉里翻出。

看着孩子本就瘦弱的小腿还受了这样重的伤,谢尔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也太瘦小了,就好像从前都没吃饱过饭一样。

原本抓了些魔物幼崽放到了第二层,想着可以给这孩子做点吃的,没想到她已经吃饱了。

想到一旁纳纳秃了一小块的脑袋,谢尔顿摇了摇头,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而帕玛尔,她忍着疼呆坐着,不太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

面对他人的善意,她总是有些手足无措。

而且……她周身,埃洛莉亚之乡精美的宫殿群已经一片狼藉。就算谢尔顿以为是纳纳做的,但其实……她也有责任。

帕玛尔感受着谢尔顿轻柔地为她清理伤口的动作,有些愧疚,小脑袋微微垂下。

也许是看出来了她的局促,谢尔顿大手一挥,他们周围残破不堪的埃洛莉亚之乡就被浓雾覆盖完毕。

“不用在意,总归这里只是个时间曲廊,是我的地盘。我随时都可以修复它。”

“……嘶嘶,既然这样的话,老爹你能不能把我解开啊。”

纳纳听到这话,两眼放光,原本丧气的小黑蛇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然而谢尔顿看都没有看一眼旁边被打成死结的麻花蛇,好像当他不存在似的。

纳纳的蛇尾耷拉了下去。可恶!

谢尔顿没有理会纳纳,反而有些担忧帕玛尔白得过分的脸色:“你还好吗?”

小孩看上去很能忍耐,但谢尔顿不免忧虑起来。

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受了这么大委屈后,是不是都比较容易思念父母?

“……你想家吗?”

帕玛尔诧异地看了谢尔顿一眼,随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想的,想爸爸,想妈妈。

谢尔顿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手上清理伤口的速度。

然而本来一片安静的浓雾环境里,却突兀地响起了小女孩的好奇声音:“那你呢,你想家吗?”

帕玛尔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你一个人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不想家吗?”

谢尔顿没忍住,轻笑出声:“我不是人。”

顶着孩子诧异的目光,他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道:“我只是一个意识投影,由真正的谢尔顿投影出来的,用于守护埃洛莉亚之乡的意识投影。”

“噢。”

“那意识投影会想家吗?”

帕玛尔不知道意识投影是什么,但是意识投影就不会孤单吗?

谢尔顿没有说话。

帕玛尔看着他用瘦削修长的手指替自己包好了伤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靛蓝的宝石项链,递给自己。

这是什么?

“……你该走了。”

谢尔顿对她之前的问题避而不答,他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帕玛尔的脑袋。

“等你出去以后,帮我把这个交给你的母亲吧。”

我的母亲?

帕玛尔将银链挂上自己的脖子,面色有些古怪。

妈妈认识谢尔顿先生?

谢尔顿没有解释,只是伸出手,将蓝色宝石上方的银盖翻开。

一个六芒星的小小绘阵印刻在上方,每个星角都缀着一颗袖珍的宝石。

看着这样一件美丽珍贵的项链宝盒,谢尔顿却突然开口,说起了别的话。

“……在中央山脉以北,向着东南方向渡海而去,就是我的家乡。”

听到他突然聊起之前那个避过的话题,帕玛尔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谢尔顿。

他神色柔和得不像话。

好像在回忆什么,非常美丽的东西。

“那是一片仅次于大陆中央山脉高度的山群。

黑的山,白的雪,还有袅袅的烟。

在那里,高山之外还是高山。

每到雨季,山腰以下的黑土就会解冻,长出星星点点的绿芽。

牧羊人这时候就会赶着羊群过来,让肥美的羊去舔舐黑土里的盐巴。

有了羊群,有了游牧民族,渐渐地,周围就会形成聚落。

到了夜晚,篝火在寂籁的山间遥遥传出星星的光,所有女人,孩子,打猎的凶鹰和农作的汉子,他们都聚在一起,围在篝火旁。

围在篝火旁,他们笑啊,跳啊,去听那长足跋涉的吟游诗人,听他们远道而来,只是为了赞美群山,而所做的诗篇。”

帕玛尔和纳纳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神色痴痴地,听着谢尔顿描绘着一幅幅朦胧的画面。

谢尔顿站起身,目光眺向浓雾之外。

“渡海而去,高山之外!

燎原绿野,牧者歌旁。

克拉维斯的茗香远扬,克拉维斯的碧泉流淌!

山山丛立,高月悬宇!

清晨收露,长雾无际。

克拉维斯的灵者慧能,克拉维斯的荣光长存!

渡海而去,高山之外!

燎原绿野,牧者歌旁…….”

谢尔顿声音渐收,他收回了极目远眺的目光,将眼神投向两个孩子。

甜美的诗篇余音消失在孩子们耳边,却久久停留在心间。

也需要很多年后,他们才会惊觉,原来童年对于“美”的最早启蒙,竟是源于这样一个随意的时刻,源于这样一则古老的诗篇。

帕玛尔握紧了手里的项链宝盒,只觉得谢尔顿温柔的蓝眼睛,恰如宝盒里靛蓝的宝石。

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温柔得如同无争的月亮。

“你们真的该走了。”

谢尔顿无奈的声音让纳纳陡然回过神来,它不满地嚷嚷着:“嘶嘶,就不可以多留一会吗?我还从没见过老爹你脾气这么好的时候呢。”

帕玛尔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祈求也无声附和着纳纳的意愿。

“不是我不留你们。”

谢尔顿无奈抬起左手,只见那只手从指尖开始,渐渐化为了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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