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昔余晖（1 / 2）
帕玛尔从来没有见过太阳。
曼斐斯尔德每天有两个小时的白昼，但那所谓白昼，也仅仅只是天空的颜色从黑沉变为了白亮，然后在城邦里洒下一点光。天上没有太阳。
但此刻，在远离地面千百米的山脉深处，在这屠戮影翳与血河长漫的觉醒之域，她见到了......太阳。
一个灿若黄金的圆盘，被明而透的岩晶矿包裹着，高高悬在空中。
它缓慢地，静谧地向外散着暖光，一刻也不停歇。
这些光散漫洒下，照亮了岩晶洞内晶彩琳琅的建筑群。
在她们前方，高而粗的晶柱通天连地。它们一根根整齐排列成半弧状，在高而绚丽的晶矿穹顶汇合，拱卫着其后的辉煌殿堂。
莹莹的，那宫殿穹窿上折出许多莹莹的华彩，投在四周琉璃一样的晶矿上，再由它反射回去，各种光彩交相辉映。
骤然从阴黑的窄道来到如此广阔绚烂的天地，帕玛尔痴痴地望着前方的殿宇，不由自主地想要上前，靠近。
“小心！”
卢希达率先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右脚踏空的帕玛尔：“小心脚下的悬崖！”
碎石咕噜噜滚下，掉进突兀断开的通道下方，一个不见底的黑渊。
帕玛尔被卢希达拉回来，神情仍然怔怔的。
“看上去，要想去到对面，我们得从附近的小道绕过去。让我想想......”
“……帕玛尔？你怎么了？”
卢希达正犯难，却发现帕玛尔背对着她，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地，不停用手背擦着脸。
“你，你还好吧？”
帕玛尔没有回答。
卢希达有些手足无措，她绕到小孩面前，别别扭扭地递给她自己的手帕：“喂，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太累了？”
“其实，其实我们也没必要这么赶时间，就算去晚了也没事的.....要不你先休息下？”
帕玛尔抽着气，不停冲她摆手：“不是，我可以，不，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为什么要哭？”
帕玛尔自己也答不出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见到了传说中的太阳，还有这样华丽的，她从前梦也没有梦到过的宫殿。在这本来应该快乐幸福的时刻，她却突然……这么难过。
恢弘景象就在眼前，她却想起与这些完全不相干的人。
爸爸，弟弟妹妹们，还有从来没有出过利比村的妈妈。
帕玛尔现在有了自己的名字，吃饭能吃饱了，还和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有钱大小姐成为了朋友。
帕玛尔见到太阳了。
帕玛尔还看见了很多很多好的，漂亮的东西。
也许是察觉到卢希达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帕玛尔再也忍不住，放弃了拼命克制着的冲动，哇哇大哭起来。
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飘荡在空旷巨大的晶岩洞里，整个静默着的觉醒之域简直都要被她吓一跳。
在这里，大多数人或魔兽都默默潜伏着，哪有人敢发出这么大的响动？
卢希达也是一个激灵，跳起来去捂她的嘴巴：“艾斯玛丽亚啊，你可别哭了！”
与此同时，一个有些戏谑的少年声在她们背后响起：“卢希达，才多久没见，你就转行给小孩当姆妈去了？”
“卡修表哥！”
卢希达又惊又喜：“快，快来帮帮我，她哭得停不下来了！”
“呃，我才不要。”
浅棕发色的小男孩后退一步，掸了掸裤脚上的灰：“......这是你们西部的人？今年觉醒之域里尤努斯太多了，艾曼建立了穆雷家的据点，三家穆雷都在那边，他让我带你过去。”
他看了眼狼狈大哭着的帕玛尔，又咬着词说了一遍：“带‘你‘过去。”
卢希达当然听出了他什么意思，帕玛尔也听出来了。她马上紧紧捂着嘴，努力不再出声。
但刚才哭得实在太厉害，打嗝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呃，呃！”
看着卢希达没有丢掉这个拖油瓶的意思，卡修耸了耸肩。只要不要他照顾这小鬼就行。
“你们到这里多久了？”
“就比你早了一天而已。”
卡修领着她们爬进侧方的一个窄小洞口，三人在满是尘灰的矮道里匍匐前进：“去年从里面出去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连个有效的信息都传不出来。觉醒之域每年都在变化，我们目前可以算是对这里一无所知了。”
“一般来说，往年的试炼中只要躲避魔兽，抢到魔骰石就行了。但昨天，我们有个小队不幸地和尤努斯正面对上，两家都损失惨重。”
卡修红色的眼睛瞥了一眼灰头土脸的帕玛尔，向卢希达使眼色：“穆雷家今年算是和尤努斯家死杠上了，所以我才会在入口来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原来如此，难怪我们在下行通道里被尤努斯偷袭了。”
卢希达脸上，又带着初见帕玛尔时那种虚伪的温柔：“没关系，我会让这些海妖猎人好好见识一下西部穆雷的剑术的。”
卡修摇了摇头。
说了这么多，卢希达还是只字不提这个黑头发的怪胎，看起来是铁了心要带着她了。
行吧，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妹妹难得对别人这么友善。再说了，他也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一位领主的独女。
“今年带队的艾曼，你应该听过他的脾气，简直就是个小暴君。”
“我知道他。”
昏暗的光线里，卢希达爬在队伍最后方，确保中间的帕玛尔不会掉队：“他是东部的吧，听说身体素质很强。他今年多大？”
“十一，我们都是十一十二，你九岁吧？应该是最小的。”
“......我不是最小的。”看着卡修完全忽视了帕玛尔，卢希达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
她皮笑肉不笑着：“卡修表哥，事实上帕玛尔比我小得多。很容易看出来的吧？她今年才六岁，是最需要照顾的呢。”
“好，好，你冷静点。”敏锐察觉到卢希达要发火，卡修连忙住了嘴，这下才真正在意起这个叫帕玛尔的女孩。
不过一个小孩，居然能让表里不一的卢希达如此真诚对待？
她有什么特别的？
外面的光从他们头顶的小小缝隙漏进来，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投出一个又一个形状奇怪的光斑。
“......等等。”
一直没吭声的帕玛尔突然扯住前面卡修的衣服：“别动。”
卢希达立刻停下向前爬行的动作，然而卡修却有些不以为意。“怎么了，是我把泥土踹到你脸上了？我......”
“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头顶的地面上突然有声音传来，卡修瞬间把没说完的话吞回肚子里，是尤努斯的人！
好长一段时间的安静过后，终于有人再次开口了：“我没听到啊，可能刚刚，有什么啮齿类魔兽跑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