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刻在灵魂深处的金睛（1 / 2）
东方传说，人死后魂魄离体，从地府来的阴差便会勾了阴魂，带到地府，交由阎王审判，若有罪责，打入十八层地狱，待罪孽消解，才可喝下孟婆汤，进入六道轮回。
而鬼是魂魄的另一不同称呼，它们因有执念未消而躲避阴差的追捕，私自逗留于世，孤魂也就成了野鬼。
一般鬼是很少出现在人间的，因为那人间便是阳间，阳间容不得阴物，一阵罡风吹来，对于形体不稳的鬼魂来说也是折磨，就像被刀片刮骨，全身没一处不痛的。
这些都是孙逊上辈子听老一辈讲的故事，当不得真，但在这个神魔遍地跑的世界，鬼怪似乎并不算什么稀罕事物，超级英雄们更是三天两头死上一次，一次重启就又活过来了。
而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还大，鬼和鬼之间亦有差距，孙逊在未开始能力的时候，所见的鬼魂那都是只有一个模糊的形体，像个半透明的云团。
周赞茜看上去却与常人无异，除了那彰显性格的衣着，任谁也不能说周赞茜不是个人，但ta确实不是人。
在孙逊眼中，如达米安之流的“普通人”，体内也是散发着柔和橘黄色光芒的，那是他仍活着的证明，也就是所谓的“气”，光芒的强弱与五脏六腑的位置各自对应。
周赞茜体内却没有任何流动的光芒，核心只有一团蓝色的磷火，撇开ta的外表，这就是ta的本质。
被孙逊一口道破非人的本质后，周赞茜心生警惕，既然孙逊知道自己是鬼，那他也很可能知道周赞茜怕什么。
“你是超能力者？还是道家出身？”
换作在以前，周赞茜基本可以断定孙逊是修行中人的身份，但这个世代，各种各样的超能力都有，还有用科技抓鬼的，周赞茜不得不多考虑一重可能性。
孙逊没有流露出任何倾向，而是歪头拖住下巴，两只眼珠子向上飘去：“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呢。”
这一波操作伤害不大，嘲讽拉满，周赞茜手中的大剑落下，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如果是前辈，就别再消遣于我，如果你什么都不懂，那我可就要替你的长辈教教你怎么说话了！”
孙逊见状两眼死死盯住周赞茜：“这狠话放在一个袭击了罗宾的鬼身上，确实很有说服力，正好，我也想测试下，自己究竟有多大能耐。”
周赞茜只是想吓唬一下孙逊，好找机会离开，结果进一步激发出孙逊潜藏的战斗欲望，说什么都不愿放ta走。
“既然这样，我就送你去陪罗宾吧。”
周赞茜故技重施，拎起门板宽的大剑一个箭步冲到孙逊跟前，想要拍晕孙逊。
但孙逊却好似预料到了ta的动作，提前做出规避，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拍来的大剑。
激发能力的状态下，孙逊的动态视力会被强化到一个夸张的级别，周赞茜的高速移动在他眼中也变得犹如喜剧演员的慢动作表演一般，充满喜感。
但速度的快慢是有参照物的，不是周赞茜慢孙逊就会快起来，他所能做的只是预判周赞茜下一步的动向，提前做出反应。
也正因如此，孙逊更深刻地感受到了周赞茜那超快的攻击速度，与ta所扛着的大剑所带来的冲击力，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
“你这把剑是纸糊的吗！”
孙逊误打误撞说中了，这把剑就是张纸，如果孙逊看到过周赞茜点燃剑符的过程，就会明白这把“轻武器”大剑来源于何处。
东方的文化中，有在先人墓前烧纸制品的传统，如纸人、纸衣，纸屋，来到现代更是进化为纸手机，纸冰箱，纸别墅等等，代表了后人对先人的一种美好寄托，这些烧成灰烬的纸制品会在阴间变为切实存在的物件。
周赞茜就是一个鬼魂，所以烧掉的剑符才能为ta所用，之前的飞镖也是一样，周赞茜没有蝙蝠侠的万能腰带，ta能携带如此多的武器在身上，就是因为在变成真实的武器前，这些不过都是些小纸片罢了。
这也是周赞茜选择用大剑作为武器的原因，与外表不相称的质量极具欺骗性，一把看起来压死人的重剑攻速和小匕首一样快，达米安就是如此中招了，如果他有所提防，周赞茜未必能打得赢达米安。
而轮到孙逊，周赞茜就没办法像对付达米安那样一招制敌了。
但见月光之下，荒凉坟地，劲装女子挥舞重剑，招式凌厉，似要划破夜空，学生模样的少年左右腾挪，游走在剑锋边缘，更显游刃有余。
如果说周赞茜是一把剑，孙逊就像一团水，纵然剑锋锐不可当，也无法奈何水流奔涌，周赞茜想要冲出墓园，又受限于孙逊的阻挠。
“你好像很急着走。”
孙逊感受到周赞茜那愈发按捺不住的躁动，进招越来越急，却是未有建树。
“我和你们这种街溜子可不一样，得按时回家。”周赞茜咬牙切齿道：“所以能不能让出条路来，你的同伴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那可不行。”
孙逊当即答道，他知道达米安没事，胸腔的阳气旺着呢，但孙逊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达米安才折返回来的。
他看上了周赞茜……身上的符箓！
比起氪石这种不方便拿出手，对普通人明确有危害的东西，符箓作为同样能激发孙逊能力的手段要更加温和，且方便隐蔽和随身携带，各方面都完爆氪石，怎叫孙逊能不心动呢。
周赞茜抬头看了下天数，ta恶狠狠地剐了孙逊一眼：“我警告你，我在阳间活动的时间是有限的，要是超过了时限，到时候发生些什么，你后果自负！”
孙逊是有恃无恐：“超时那也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就算是阴差来了，那也是来抓你这种孤魂野鬼，怎么会牵扯到我的头上？”
周赞茜被孙逊气得几欲吐血，ta忍不住爆了粗口：“我tm就是鬼差！”
孙逊瞬间停手，半信半疑地望着周赞茜：“你是鬼差？我不信，除非你拿令牌给我瞧瞧。”
“鬼差哪有什么令牌，别听信老人家的胡言乱语啊！”
周赞茜见孙逊停手，也没有趁势追击，两手一合，大剑又变回了剑符吊坠。
“听着，我来这里是接受了王叔叔和王阿姨的订单，他们去世已经六年了，儿女又都不在美利坚，他们得不到供奉，只好托我来阳间给他们烧点物件。”
周赞茜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大包纸制品，从家具到衣服一应俱全，证实了ta所言非虚。
周赞茜证明了自己的好人……好鬼身份，孙逊没了继续打下去的理由，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任周赞茜离开。
从符箓的效果拔群来看，他的特殊特质显然和道家，或者和鬼物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孙逊想要找出这种联系，再顺藤摸瓜搞清楚自己这一次重启后的身世。
于是孙逊指着才认识了一天的达米安嚷嚷道：“我的好兄弟罗宾被你打晕，现在都还没醒，你就想一走了之？”
周赞茜没好气道：“你到底想怎样？”
“刚才使出来的符箓，给我来上二、三十打。”
“你当符箓是批发的吗，每一张符箓都是得一笔一划贯注心神画出来的，是极为珍贵的非卖品！”
孙逊当然没想过要那么多，只是为了好砍价而已：“我信你，那十张总有的吧。”
“顶多给你三张！”
“五张。”
孙逊慢悠悠地张开五只手指：“别告诉我不行，这是我能接受的底线。”
周赞茜从未觉得一个人如此讨厌过，明明长得还不差，怎么比阴间的小鬼还要难缠。
眼看活动时限将至，周赞茜只能强忍怒气，掏出锦囊准备缴纳“买路钱”。
突然一道轰鸣在两人头顶炸响，一堵仿佛亘古恒存的石门遮蔽了月光，待石门打开一条缝隙，潮水般的阴气从里面涌出。
周赞茜看见这堵门扉后，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孙逊还注意到，周赞茜变色的不只是面部，包括ta的肤色都染上了一层青灰色，变得越发像是一个已死之人。
“不行，我还不能下去。”
周赞茜喃喃自语，再度变出大剑插入地面，企图抵抗古老门扉的吸引。
但周赞茜再怎么说，也只是个鬼魂而已，当鬼门关开启的时候，只要是鬼魂都会被自发地吸入到阴间，因为那才是它们该待的地方。
墓园中原本躲藏的几个无名游魂这会儿已经进去了，只剩下周赞茜独自负隅顽抗，眼看ta也已双脚离地，仅有一只手还抓着剑柄。
“我不能……不……”
鬼门关的吸力没有变强，周赞茜的自我意志却在阴气的洗刷下变弱了，ta的身体越发虚幻，从与实体无异变得接近透明。
就在周赞茜几近绝望之际，一只温热的手掌抓住了ta的手臂，缕缕阳气传到ta的体内，增加了ta的身体凝实程度。
“喂，你还没把五张符给我呢，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孙逊抓住周赞茜的手，就像是挽住一株倾颓西柳，都没怎么用上力气，就轻易将ta拉回来。
孙逊没想到会这么轻松，周赞茜也比看上去要轻得多，用力过猛的他拉着周赞茜倒向地面。
没有恋爱漫画中喜闻乐见的情节，两人的额头重重撞到一起，周赞茜第一时间鼓起了大包。
“你该多吃一点了，周赞茜。”
这是孙逊今晚第一次明确被打中的伤害，并不算痛。
相较起来周赞茜额头都肿了，但ta却一声不吭，望着孙逊那对仿佛在燃烧一般的金色眼眸，嘴唇颤动。
“为什么救我？”
孙逊先是推开周赞茜，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随口答道：“我不是说了吗，没交出五张符之前，你哪都不许去，天王老子来了都收不走你，我说的。”
“好大的口气。”
不知何时，那鬼门关的大门居然彻底敞开了，一个与门扉等高的牛头怪物人立而起，身披铁胄，右肩上是一个虎头护肩，铜制的闭环穿过两个粗大的鼻孔，不断往外喷着热气。
看到牛头怪的瞬间，孙逊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这厮莫不就是华夏传说中专门勾人魂魄的牛头马面里的牛头，地府什么时候拓展了海外业务，看样子不像是初来乍到啊。
牛头怪捧着一卷残破经书，眼睛都未抬起来，漫不经心道：“让我看看，一个十一年就已经死去的小女孩，居然一直逗留在阳间，看来是有高人庇护。”
听闻此言，周赞茜燃起一丝希望：“我师傅是灵魂世界的……”
“就算你师傅是灵魂世界的主宰也不好使。”
牛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周赞茜：“就连人世间的超人死后，魂魄的一部分也归属地府管理，你们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再决定要不要做无谓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