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五节(1 / 2)

将近十一点,小小姨还不困,又在我耳朵边聒噪。我偷偷将耳机塞到右耳朵里,稍稍侧侧身子,让整个清清白白的左耳朵暴露在小小姨眼前,好证明我这个听众的“忠诚”。

耳机里循环播放的是你最爱的那首《等一分钟》,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窗边的树枝和天上的明月,这感觉真好,又是想你的一天。

五一出狱,你弟去见他了。我陪着,还外带一个爱凑热闹的小小姨。他俩约在了咖啡厅,确切说一切都是你弟在安排,五一对这些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与局促。小小姨非要猫到他俩后面,一下车就拿包遮住脸,跟做贼似的。我这个“秘书”可不能闲着,得去给她点杯咖啡,少糖多奶加冰。理由是她不能说话,容易暴露自己,同时做戏要做全套,干占张桌子听墙角,显得很业余。

这会子她正端着咖啡,斜靠在椅背上,脑袋使劲往上拱,五官一起用力,样子超滑稽。

我抱手站在车前,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咖啡厅里的他们。我的目光更多的停留在你弟身上,一旦他有什么过激的行为,随时准备冲进去。你是不是要笑我了?一干巴瘦弱的小姑娘,还想拯救别人。你放心,我口袋里装了防狼喷雾和三节鞭,这可都是你以前教给我的“绝招”,终于有了用武之处。

想当年,打架斗殴的可是你们几个,挑头的是五一,你弟也没闲着。你这个最无辜的,正是知道五一的心狠手辣,也深谙你弟的脾性,怕事情闹大,才拼命往里凑。最后你落得个不治而亡,这也是他俩没有想到的。虽说你伤不致死,让你没命的是那该死的麻药,可毕竟一切的症结就在于五一对着你弟刺出的那一下,也就是你替你弟挡的那一下。

我们第二次到派出所做笔录,刚好碰到五一他爸,正拽住叔叔,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想和解给自家这个孽畜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叔叔悲痛万分,自然是不肯答应的。过了几日,这事还是和解了,五一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你弟不同,他还有未完成的学业和大好的前途。叔叔唯一的条件就是在五一踏出派出所门口那一刻,立马将他送到外地去,不能回家,更不能让左邻右舍知道五一无罪释放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你弟知道,以你弟的脾气,他怎么会安心回学校去准备奥数竞赛。

也就是过了一个多月,我去你家看叔叔阿姨,叔叔说,五一被抓了,入室抢劫,判了十一年。听办案民警那意思,五一是大摇大摆地晃荡着去的人家里面,外屋一堆贵重值钱的东西他不拿,非跑人家屋里头扒人家手腕子上那块表。叔叔阿姨说,虽然这么说很不地道,可是他们是真得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有点痛快!我笑笑不说话,却在心里暗暗附和。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五一故意把自己折进去,好让自己良心过得去?

小小姨先出来的,一脸的气急败坏:“这俩人说半天怎么全是废话?我有些听不真切,待会上车你问问他。”“不问,他想说自然就说了。”我看着俩人起身握了握手,扭身上车,把车发动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小小姨打开车门,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嚷道,“你就不好奇他俩都说了些啥?”“你不是说都是废话嘛。”我小声嘟囔。“你真能沉得住气!”小小姨一屁股坐上来,探头靠前瞅了瞅外面的天,拿手扇了扇,不耐烦地说:“这什么破天?热死了,开空调!”估计这会子她想起了临出门前我妈的警告:今天日子特殊,别惹你外甥女!

没打起来,还能握手,也就是好的结果,我的心基本可以放下了。你说是不是?

而且紧接着我们就去看了你,看得出是五一提议,你弟允许的。这算不算最好的结果?这次你弟真得很难得。最重要的是从心理角度来说,#救赎别人就是救赎自己,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我有预感,你弟的心病快好了,你开不开心?

五一很虔诚地来到你跟前,仔细地帮你拔掉周围的杂草,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东西摆在你身边。有你爱抽的烟、爱喝的汽水、爱吃的水果、爱看的小人书……细致至此,要不是以前就知道,那就是刚才细心地问了你弟,用心记下去准备的。他那头磕下去,半天不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你可能想象不出来,当年那个叱咤校园、心高气傲、心狠手辣的亓超亓五一,现如今看上去束手束脚、老实木讷、眼睛里灰蒙蒙的,却也能感受到几分真诚。

你猜小小姨一直在我耳朵边聒噪些什么?说你弟肝气郁结难舒,取几处穴位多扎几次能解病体之痛,却难消心病。说我脾胃失和难调,心气不足难补……我夸张地说:好啊,趁着你还没走,抓紧时间给我扎几针。我是你亲外甥女,你不能见死不救吧?”“那肯定的,就是你毛病太多了,不好行针。你知道吗,这人体浑身上下一共有……”小小姨打个哈欠,强撑睡意给我讲起了穴位,“你这病想好,得从跟上治。除非他重新活过来,或者是又让你遇上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话音刚落鼾声又起,这话听上去像醒文又像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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