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碎片（1 / 2）

即便是原始战争，也有看不见摸不着却潜入人心底的恐惧，偷偷跑进人的心里，从梦里开始攻击。小时候夏天，天一黑，街上骑着三轮车拿小麦换油条的人来了，坐在门外台阶上讲战争的人也来了。他们一边抽烟，一边胡吹瞎侃，讲战争的事。

他们说话很用力，一边爆粗口，一边惋惜自己把自己也吓的不行。

“一打起来，不分老幼，看见就别想跑。要是一刀捅死，死就死了。他慢慢捅。”

“黄鼠狼进鸡窝，不吃也是胡咬。当官儿的都黑，不管你还命令你，不杀别人就杀你。”

“小孩一点点儿，狼都下不去手，日本人下的去手。一撕两半儿。”

他们谈话说不上绘声绘色，却我听的浑身哆嗦，头昏脑胀，噩梦一做很多年。至今，时间距离那些夏天夜晚过去很久，时不时的还是会做噩梦，梦见正在亲历战争。

肥沃的农田无人耕种，荒废成荒，布满沟壑弹坑，野草都像在逃跑一样凌乱。小野树林也是一样，布满弹坑的树枝，烧焦的树头，东躲XZ的灰兔…这是抗战时期，我突然就进入其中。

院子里立着一个路障牌子，黑色的边缘，黄色牌面，白色的字“禁止通行”。格格不入的牌子，像黑暗中破格进入的一把剑。但是没有用，尽管如此的黑，却没有一个藏身之地。屋后坦克车的声音轰隆隆碾过，将第一条沟壑重新编排。连日来的雨，将泥巴路面碾成泥潭。

土坯房烂的像一堆低矮的土堆，虽然没有遮风挡雨的作用，却还画地为房，让人愿意蹲在中间幻想片刻。

不过很快，一群黑压压的无形的东西到处追着抓人的可怕场景便出现。完全来不及逃跑，几个女孩子便一起被抓，其中就有我。由于在队伍的中间，我觉得我可以逃跑。但出乎意料，从泥巴里被拖走后，他们将女孩子们带到学校里，关进一所新盖的房子里。房子里有几个泥瓦匠，正在给房子抹墙贴地砖。两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坐在墙角里，像傻了一样，呆呆的盯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墙上挂着绳子，绳子上面挂着一串眼珠。

鬼子将我们推搡进来，从外面锁上房门，铁链的声音稀里哗啦，绑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发出了上锁的咔叭声音。

人们无声无息，外面男人谈笑风生，玻璃杯和枪筒接触的声音很清楚。撒尿的声音像自来水…吼叫声又像在屠宰牛羊。

不会有人来救，但却一直希望有人来救，好像一切都不是认真的在为难我。于是我小声问：能不能逃出去？他们很惊诧，也非常不友好，反问我“你想跑？别连累我们”。说完便准备告状，他们旁边的人阻止了她，并且认真的告知我，“插上翅膀，天上也还有网。不可能所有人抖逃出去，一个人跑所有人却可能会跟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