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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坤的手插在口袋里,头缩在大衣领子里,“我曾经很喜欢画画,想去大学学设计,”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有些自我贬低的嘲笑,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如果我学了设计,说不定,我现在在给食品厂的包装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设计商标呢。”他抬头看着陈家栋,好像预料到了陈家栋不会感兴趣他曾经的爱好,但是,却发现陈家栋很惊讶地看着自己,陈家栋是真的没有想到钱坤还有这个爱好。

“哦,是吗?那你画儿应该画得不错吧?”

钱坤没有想到陈家栋会感兴趣,他回答说,“我曾经画的还不错,我自己认为啊,”他又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但是我父亲说,学校里肯定有很多学生都比我画得好,我去学画画是没有前途的。”

“那可不一定。”陈家栋不同意钱坤父亲的说法,心里想着,钱坤的父亲怎么能对他儿子的才华这样贬低、不支持呢,“其实如果你真喜欢的话,什么时候开始做都不算晚。”陈家栋又说,尽管他知道,大多数的人到了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了。

“是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钱坤又叹了口气,看到有人经过,他眼睛瞟向窗户,一刹那间,所有的感慨都消失了,他突然想起来他过来是干什么的了,他跳转话头问,“你想好了要卖这个店铺了吗?”

“没有,我们先上楼看看吧。”陈家栋突然觉得,他现在不想谈这个问题。

正在这时,白雪移动了一下,她脚上的铃铛跟着响了两声,钱坤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白鹤,惊讶得后退了一步,“天呢,那是什么?”

陈家栋先是微笑,然后微笑变成了大笑,白雪站在黑暗中,头上带着头套,着实让人看起来有些害怕和吃惊,“她是一只白鹤。”

钱坤又看了看白雪,没有走近,警惕地问道:“你怎么会有白鹤?”他本还想说,白鹤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你怎么能把她抓来放在这里。尽管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他语气中的审问,已经让陈家栋不得不解释一下,他不想因为救白鹤而替那个伤白鹤的人背黑锅、住监狱,而且他现在还在假释期间,任何误解都会让他前功尽弃,甚至会毁掉他的一切。

“她受伤了,有人用枪猎杀她,我把她带回家养伤,兽医汤医生已经看过了,她翅膀上的伤也基本上好了,我准备让她飞行几天练练翅膀,就把她放回大自然。”陈家栋尽量用简短的语言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他不想让钱坤误解,特别是钱坤还是他的管理人员,直接上司。

“哦,你应该告诉我一声的,万一有人看到来告发你,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钱坤不是完全的埋怨,他也确实是为陈家栋着想,他没有想到陈家栋这个曾经的‘杀人未遂犯’还有这般菩萨心肠。

“谢谢您为我考虑,以后有什么事我会向您汇报的。”陈家栋说,虽然被人误解,他心里有些怨气,但是他也意识到,是他自己粗心了,他还在假释期间,万事都要小心,不能出差池。

陈家栋带着钱坤上了二楼,楼上的房间都空了,除了个别房间里还有一些空纸箱和旧报纸。原来这些房间都是仓库,可是现在,岁月的痕迹到处都是,门已经变形,有些门合页断了,门歪在旁边,有些墙上已经破旧掉皮,地板也有腐烂,有一处还很严重,比较危险。

他们俩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下了楼,灰尘让钱坤不得不擤了擤鼻涕,他说,“没想到这里已经破旧到这种地步了。”

陈家栋心想,事实上并非像钱坤说的那样糟糕,但是他没有说什么,他觉得,这里只需要花些时间和钱,把它重新装修一下就行了,房子的墙体和房顶都还很好,结构也没有问题。

“还是把它卖掉吧,已经破旧成这样了,趁着现在还有人肯买它。”钱坤看陈家栋不说话,又试探着说。

自从进入这个店铺后,陈家栋就有了不想卖它的想法了。现在陈家栋站在那里,他甚至可以看到,他父亲的灵魂就在钱坤后面的柜台那边,父亲还是陈家栋脑海里的模样,五十岁多岁的年纪,花白头发,瘦瘦的,在那里静静地整理着新到的货物,检查着货物和送货单是不是一致,并且用铅笔在送货单上做着记号,而且铅笔还是夹在他的左耳朵后面,他父亲是个左撇子,铅笔放在左耳朵后面方便他拿下来写字。陈家栋知道世上是没有什么鬼魂的,他现在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他的记忆罢了。

陈家栋和他父亲的关系从来都不好,尽管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在店里一起呆一个小时左右,但是,除了那些他父亲天天问的问题之外,他们几乎是零交流。父亲总是问陈家栋今天在学校还好吗,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等等。

父亲的呼吸里总是有一种啤酒的味道,因为他每天午饭都会喝一瓶啤酒,父亲的鼻子和脸颊上有小小的红血丝,看起来像蜘蛛网,父亲的眼睛里总是有一种奇怪的眼神,陈家栋一直都不清楚那是什么。父亲的店不大,也不忙,其实他根本不需要陈家栋的帮助,他在店里找各种各样的事情给陈家栋做–---整货、摆货、查货,等等,陈家栋做好了,父亲就表扬他、感谢他,如果陈家栋做的不好,父亲也从来都不训斥他。有一天,陈家栋告诉他父亲,他以后放学后,不想再来店里干活了。

让陈家栋每天放学后到他父亲的店里帮忙,本来就是陈家栋母亲的主意,陈家栋一点儿都不喜欢来他父亲的店里干活,现在想想,这应该是他母亲维系家庭的另外一种方法。母亲曾经多次告诉过陈家栋,要他和他父亲搞好关系,要他对他父亲好一些,要让他父亲开心。现在陈家栋开始明白,他母亲其实是在用这种劝说作为一种手段来达到她幻想中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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