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欲弃吾道 妻妾成群（1 / 2）
日间，午后，清河赌坊热闹非凡，檀香、酒香、胭脂香混在拍案叫绝、金银敲击的声响之间，令人六识迷醉。
一位长袍上刺金线的富家翁，将二十两银子随意扔在写着“大”字的赌桌上，根本不等庄家开盅，只闭上眼扇子直摇。
“小！小！……嗬！就说是小！”
这台赌桌注码不大，赌客赢钱后也不好意思喊得过分，重新捏了碎银子，在一旁等待富家翁率先下注。
富家翁捋着浓密黑胡子，思考下一把押大押小，好将这帮反着买的狗东西拉下水。虽说金银乃身外之物，输了半个时辰，心念也不通达了。
“墨仙师？这里有位墨仙师吗？”一个围着虎皮裙、猎户打扮的老头站在赌场门口大喊。
“老登！这儿哪来什么仙师，别误了我们生意！”赌场伙计赶紧拦人，又对瞄过来的黑胡子富家翁使了个眼色。
听到伙计提醒，本要应声的墨仙师身子一滞，顺势将面前一小堆银子全推出去，仍是押大。他身边赌徒见墨奈下得赌注这样大，眼睛一红，纷纷拍下银子猖狂喊“小”。
在赌坊墨仙师只玩押宝的台子，且只押大，输多赢少是一定的，下了月余的注，也成了赌场一道风景。
些许金银，他确不在意，在他心里，大是修真大道，小是滚滚红尘，但总这样输，也有些天意命数在里头，仿佛在昭告他的未来。
凡人赌场是禁制修士出入玩乐的，说是担心修士沉迷乱性，在凡世惹出祸害。事实上，修真者求的长生大道也是赌，只是没有赌场这么立竿见影罢了。
虎皮裙老头口中的墨仙师，大名墨奈。三十五岁的练气五阶修士，同时也是清河赌坊的贵客：输得多来得勤。这样的人，各方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大仙坊不阻凡修交通。
墨奈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骂骂咧咧离开，摇着扇子慢慢踱到赌坊后巷，贴着墙的虎皮裙老头一脸惶恐，垂首而立。
墨奈道：“老人家，我便是你要找的人，有事请讲。”
老头回道：“禀仙师，有几位仙师，让你去南蟾河边一趟。说见到您只说祁道友逝了就行。”
“什么！？”
墨奈再顾不上在凡人面前作态，急忙将神念置于【二方储物袋】中，一件青色道袍转瞬变了出来。
又须臾间，穿上道袍转身，俨然方外人。
只是他中等偏瘦的身材，眉宇之间透露着普通，一脸密须可以说惹眼，也让墨奈的仙家气质涣散少许，更像是蛮荒采灵植的散修。
墨奈道袍也不新不旧，若仔细看，袖口原有的宗门刺绣磨掉了，袍上不多的法纹隐现间也不怎么灵光。
“多谢老人家。”墨奈摸出一块银子递给老头，转身就走。
老头捧着银子连声感谢，等到墨奈走远才冷笑一声道：“哼！连块灵石都舍不得！只敢来我们这里作威作福！”
墨奈想听见老头的嗤笑责骂不难，只是此刻他哪有这个闲心，只加快脚步急行。这大仙坊周遭全部禁飞，否则他早将法器祭出，虽说还没跑得快。
来引蟾仙坊三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人选，居然死了。还有几天就要与两位师弟汇合，共同做师门大事。
“老祁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墨奈呆立河边，迟迟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另有三个比他装扮还寒碜的散修站在一边。
这几个散修与祁道友同去采集灵草，只说他们在僻野遭遇险情，老祁当场重伤，说了几件后事就死了。
有宗门跟脚的修士遗体，或许还能运回山门安葬，像老祁这样的散修，也就一个【火球术】烧成灰灰，扬了埋了，应了修真之人从天地间来，回天地间去。
至于老祁遗物，肯定是被分了，看这三人毫发无伤的样子，大致分得很公平，没有打斗。
往来蛮荒的散修，多数储物袋不会携带贵重之物，必需品为一套备用衣物鞋袜，不超过三张的【洁净服】，回气、急救、褪毒的丹药各几颗，低阶的兽索、药锄，可做帐篷、护栏、避风雨的灵布围子、保存灵物的玉匣、引兽食材等等。
另外就是粮食和必备法器：【辟谷丹】几颗、一点灵米灵酒、有【瞬离】属性的逃命符箓、玉简、攻防法器各一件。至于灵石，不超过三枚二阶为最佳。
就这点东西，要说三个人分，真是不够的。险情是甚？伤势如何？葬在哪里？遗产处置？他们未说，墨奈也不会问。
祁道友死，墨奈并不感伤，他与对方不过几面之缘，肉痛的是定金又一次肉包子打狗。
三年来他“谈成”的几个人选里，有品德行堪忧的、有硬骗后玩消失的，无一例外都给出不少灵石定金，所以墨奈对凡世的阿堵之物，输得再狠也毫不在意。
“三位道友能带话前来，真是有心，但客卿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老祁既死了，我宗门也就不设此职位了。”墨奈向三个散修道谢，并不表露出招揽之意。
这个宿姓散修明显想接替老祁位置，很是自吹自擂了一会儿，这也是他们三人与墨奈约见的原因。
不过眼前几人毫发无伤，出远门单单死了老祁，那【火球术】烧的是遗体还是活烤老祁，十分可疑，墨奈哪里敢答应，只与其客套周旋一下，就急急忙朝南外坊市奔去。
沿河这条街，是歌伎杂耍的所在，路边的吃摊冒出诱人的雾气，行人里也多了些罩面纱的良家女子，不过这些女子多半和修真者沾关系，看多了可能出事。
绕过几棵枝叶点入水面的翠绿垂柳，映入眼帘的就是岸边各色画舫了，还未入夜，不远处楼台歌榭的声与色已有了动静，引蟾南河的宵金窟正伸着懒腰，苏醒在即。
墨奈正面迎上几个扎了双环髻的素衣俏婢，甚是可爱，她俩一看见墨奈就捂嘴偷笑，仿佛行里立下的规矩。
卖笑从相遇开始。
擦肩而过时，墨奈嗅到淡淡胭脂香气。
再朝前，更热闹。
楼上的楼下的，莺莺燕燕的姑娘们，绝不吝啬对一个仙师的热情，墨奈只好稍微放慢脚步，以免冲撞。
“仙师……”声音轻弱、欲言又止的，是卖艺不卖身的彩花。
“嘻，那个呆仙师又来了。”这是卜樱，可以伺寝。
“……”只眨眼睛的，是花魁阿椿，墨奈远远看过她在船头轻盈曼舞，至今难忘。
墨奈是深山里长大的孤儿，八岁被测出有修真天赋拜了一个老爷爷为师。从小到大都在山中静修，三年多前才出入世间，难免被红尘俗世引诱。
况且这里是凡俗市井中最繁华所在，墨奈自忖还算克制，这三年也都只是看看，不进去。
墨奈脚下不停。
再向前，就是条青石铺就的笔直大道，通往修真者的居所。
这条青石路有多直？
再圆的小球放在大道上的任何一点，都不滚动；那些喜男风的道友看了就会绕道；哪怕是位五官尽失的人棍，在青石路上都不会迷失方向。
相比凡世蜿蜒的几弄街巷，这条路的营造者意取【大道笔直】，之所以如此劳师动众请元婴修士修筑一条路，因为这里是去四阶灵地【引蟾峰】的主路，也是【引蟾仙坊】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