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走马灯(1 / 2)

牧野离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自己的一生都经历过什么,他也一样。在他出生那年,西岐内乱许久,无数西岐人流离失所,而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家乡是便这一望无际,遍地黄沙的沙漠。而他的家人,除了阿塔和阿姆,还有一头骆驼。他骑着骆驼,望着他们的背影,佝偻的脊背,顶着漫天风沙,在沙子上留下长长的一串脚印。

他们没有固定的家,风吹日晒,雨宿风餐。但他们不在乎那些,阿姆说,只要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这句话牧野离一直深信不疑,直到现在,哪怕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年幼的孩子终将要走出父母搭建的“家”,独自去面对世界。他从西岐走出来,独自来到中原,为的就是成为阿塔所说的“自由的野马”,而非“囚禁的斗兽”。

他朝着渐落的红日一路疾驰,两边的景色从春天到冬天,从温柔的微风到刺骨的冰寒。他冻得瑟瑟发抖,可当雪花落在掌心上时,牧野离看着这片细碎的白色,想起的是檀夕的脸。

修仙者修仙寻道,寻的是天地的道,心中装的自然是天地,亦或是如高高在上的神仙,视万物为刍狗。西岐最不缺的就是神庙,牧野离时常看着破旧的壁画幻想神仙的模样。

他们应该是睥睨众生,却又怜慈和悲悯的,而并非贪图肉欲、享乐和俗世的……丑陋模样。

他想,如果全天下的修士只有一位能飞升成神的话,那就只能是她。

雪花在掌心融化,牧野离抬头望向远处的夕阳,阵阵烘热的余温随着风迎面扑来,他重新迈开脚步,心情意外地豁达清明。

如果这就是他的末路,他心甘情愿接受,因为他已经见过神明了。

他凭着本能向夕阳伸手——

滚烫的体温,想要迫切抓住什么,而它也触碰到了冰凉的触感,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把手伸进火堆里干什么?不想要了?”

神智骤然间从无边无际的沙漠中抽离,牧野离猛地睁开眼睛,燃烧的火堆啪的一声蹦裂出火星子,跳到他手背上,后知后觉才感到疼痛。

“……”

“……仙姑?”他怔怔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

女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沉静的黑眸因倒映着跳跃的火苗而显得不再那么疏离清冷,暖光淡化了脸部线条,仿佛坚冰被融化,化作幽静的,没有任何波澜的深水。

“我……我不是……死了吗?”

他明明看见自己吐了那么多血,毒素入侵心肺的痛苦还历历在目,牧野离断不会觉得是自己天赋异禀觉醒了什么血脉还活着,那就只可能是——

檀夕松开他的手,捡起地上的小树枝在火堆里戳戳拣拣,月色皎洁无暇,树影婆娑,夜风被火堆烘得暖洋洋的,明明是在荒郊野外的小树林里,却意外地觉得有几分温馨。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更不喜欢莫名其妙背上一条人命。”

“而且,被一个凡人救了一命说出去很丢脸,所以我再救你一次,这样就抵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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