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浮生六记中的月亮(1)69(1 / 2)

“那男人那会和你一般大,壮的像头疯牛。”她神经兮兮地抚摸贾逑的脸:“我那会也和你一般大,傻的像一只一头撞在树桩上的兔子。我也应该逃的,你说对不对,逃得远远的,也嫁个外乡男人,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干嘛和一个月亮过呢。”

“我就活这一回!毁了!骗子!”她打的贾逑抱头鼠窜,打完后,扔下医药费和营养费,她的丈夫将风流留在外面,在死后留给她一笔巨额遗产。看在钱的份上,贾逑忍,忍出的可是真金白银,什么前后生相补,这是有钱人的哲学,穷人只权衡当下。

初恋回来找她了,还不如不来,每回他走后,她会马上召来贾逑,发泄浓郁的压抑。老头已不是十六岁的月光了,他不行了,他们之间止步于拥抱和亲吻,她再也没有拒绝的机会,他倒纯净的像起十六岁时的月亮了。

而当这轮皓月当空时,她第一次感觉,守了几十年的月亮,竟离她如此之远。

那他为何来找她,在三个儿子的阻拦下,表现的让年轻人惊叹万分的决然。耄耋老人重归故土,初心依旧,相遇初恋,你看,千古爱情故事即是如此编造而出的。

而她在感伤至平静时,用自以为过了不幸一生,又看破了不幸一生的妇人口吻告知贾逑,她猜测,是他老了,又没个伴了,孤零着呢,无聊着呢。老年人是切不敢无聊的,年轻人无聊了,就想干点让心跳加速的事,老年人不同,老年人会胡思乱想心跳骤停,那甚至都算不上胡思乱想,是一天天在拉近距离,终将真实发生的事。

她的初恋害怕了,他来找她说说话、喝喝茶、笑一笑,这样的事,他可以和许多人做,不必非她不可。认定她,可能是他发现,她仍然像十六岁时那样虽会骂他嗔他,但手里仍剥着他爱吃的瓜子仁和石榴籽。也可能他并没有认定她,他还会同别人,男人,或者女人,做同样的事,她充当的只是其中一个碎片,充其量扮演一个,缩减一些年老的他的无聊的角色而已。

这代表什么呢,代表他将青春、时间、经历和可能性给了另一个女人,然后到她这慰了余生。这和她那将调情、爱抚、时间和耐心给了别的女人,然后让她生儿育女的丈夫有什么区别。在如织如潮,只为活着而活着的岁月中,近五十年的时间,他没有陪她克服过一个困难,没有向她伸过一次手,没有听她倾吐过一次,甚至没能坐在她的身旁,哪怕仅仅是五分钟的陪伴,五十年里的五分钟。

如果有过一次,说不定她就实现逃了,就会发现冷清的月亮做不了一个人的精神支柱,应在阳光底下寻找更多的人生丰富性。如今她想在贾逑身上寻找,可她,已不是十六岁的她了。

这位富婆在弥留之际所作的人生剖析和总结,推动她做出了一个让贾逑受益万分的决定:将所有财产的十分之一留给了他,毕竟他帮助她用眼下的思维弥补了十六岁的遗憾。她离开人世时只有贾逑一个人陪在身边,她对贾逑说她感觉不行了,请求贾逑帮忙,在她的棉服外面套上一件开衫,将她所坐的躺椅推到窗户下。

这天的冬日阳光绚烂温烫,在烟灰色窗帘上画出一个个七彩光圈,让这个灵堂般的房间添了神圣的光辉。那是一件少女样式的开衫,鹅蛋黄色,细疏有致的针法,上面钩着红色的山茶花。开衫已洗的泛白而脆弱,当她整个身体轻至仿佛能在这股神圣中向上漂浮时,她那被开衫包裹而显得健硕滑稽的臂膀,呈现出尘世的荒凉和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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