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楂花（1 / 2）

第一次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是种怎样的感觉呢？

是会庆祝生命的诞生，还是幼小生命在手中鼓动的欣喜，又或是突如其来的责任和压迫，不禁稍微幻想了一下，这些我好像都没有。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像是一条长长的河流，我只是被不慎卷入其中，矗立在河边儿，来不及逃跑。

当然我并不是讨厌自己的孩子，只是还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父亲，如同我父亲那样，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印象中的父亲只是一直伫立在那片土地之上，脑海中能够浮现出的关于他的面容，也就只有一张无比生气的脸庞，伸手向自己打来。

每次都来不及躲闪，重重地将我拍打在了地面之上，尽管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想、回忆，却还是不免得想要躲闪，像是一道漆黑的身影，永远尾随在我的身后。

所以，当自己第一次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我却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害怕自己也给他带来痛苦的回忆，就和我的父亲那样，久久无法释怀。自己做或者不做，有没有那样去做，不是我关心的问题，只要存在那么一丝可能性，我就有点儿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于是我选择了忽视不见，只要不见到他，就不会让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就在我俩眼神对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心里的那种刺痛感便瞬间袭来，为什么我会忽视这样的孩子，这样一脸天真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我是第一次如此讨厌自己。

自己不禁幻想了一下，自己鼓起勇气去接触这个孩子，或许会给他带来痛苦的回忆，可不去接触、忽视他，也只会让我自己的内心倍感煎熬。

结果，我像个胆小鬼一样逃跑了，只要去到没有他的地方，我的内心就会获得平静。

时至今日，我还是无法释怀，但更多是一种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行动。

即便回去探望他，也只是习惯性地忽视，自己或许一直是个胆小鬼也说不定。

但当自己亲眼见到他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震惊，原来他没有我也能很好的成长，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不如说自己多年以来的困扰感觉就像是玩笑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烟消云散。

自己的父亲也早已经去世，过去为之而痛苦的东西，也已经烟消云散，我并以为是这样的，直到那个孩子用空洞虚无的眼神望着我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命运的无情，将自己这份痛苦的心情遗传到了他的身上。

我忽然理解了自己的父亲为何一直伫立在田地之上，或许他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我相处，或者说，他意识到自己行为的过错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修复，只能无助地选择忽视，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

我本以为这种扭曲的关系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遗传到了我的孩子身上，时间匆匆而逝，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戛然而止，这种扭曲的关系会一直存在在他的身上，直到下一代。

不幸的童年改变了我，让我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去做，可是不知不觉中，自己走上了和父亲相同的道路，这是一种诅咒也说不定。

痛苦的根源从我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幸运的是，他比较喜欢看书，所以我将家里的一间卧室当成了书房，专门供他读书，或许是一种弥补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