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针对(1 / 2)

时间大概又过了二十来分钟,随着缆梯上传来一阵机械的顿挫感,这梯子终于停了。

只见这时,处在前头的队长拽开缆梯大门中间的卡扣。队长叫代凯,是个身高165左右、精瘦的、40岁左右的男子,他戴着白色的安全帽,双手熟练的抓住把手向上一提,门就开了,率先下了缆梯,跟手一群人陆陆续续就都下去了。

迟飞和张宝齐由于站在最里面,自然是最后下来的一拨人。刚出了缆梯门口,脚下传来踏实的触感,让迟飞舒缓的吸了一口气。这时他抬头看向前方,只见几百人群前头空地上停着一架白色的直升机,直升机下方站着一排十人,清一色的白色的安全帽,有男有女,上身穿的都是白色POLO衫,下身是束腰长裤,皮鞋蹭亮。穿着和他们这些一线生产工人穿的屎黄色劳保加厚有明显的区别,从穿着看显然不是矿上的一线队伍。队长挤过人群一路小跑的赶到这排人最中间的一个男子面前,毕恭毕敬的踮着脚口举手画着,这是汇报工作的姿态。

这人看面相大概30出头的样子,寸头,身高目测有6尺,胸脯横阔身姿魁梧,五官如刀削般分明,看人的眼神很淡漠,从身形上能看到经过长期煅炼隆起的肌肉,背着双手鹤立鸡群的站在那,侧着眼皮正听着队长说话,偶尔点点头,一副领导做派。

工人们看着队长在这人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大致都知道这是又有大领导来了,都自觉的排成三排队伍。在矿上呆久了,自然知道这种场合该怎么做,不过这时还是有人小声的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乖乖!这个领导看着面生,怎么感觉派头比咱们矿上总经理还要足?”这时有人小声说道。

“余队,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又来领导了?”迟飞站在第三排队伍中,听到前面第二排一个工友好奇的对着旁边的副队长问道。

“昨天青华峰2号矿点应该是又出了点事,领导过来咱们这视察指导工作,你们不要多话,等下肯定有话要训示!”余队脸色严肃的压着嗓子说道,工人们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好看,交头接耳起来,一时间整个平台上显得嘈杂起来。

在矿上最怕就是出现事故,虽然不是3号矿点出的事,但是听到隔壁2号矿点出了事,大家心里都不踏实。

果不其然,很快过了几分钟看到这个领导口中对着队长最后又说了什么,很快队长就快速跑到队伍前面双手向下压了压,拿着扩音喇叭对着大家说道:“大家安静!吵吵闹闹的没有一点纪律!都站好队伍,提起精气神,下面有请闫执事给大家指导接下来的工作事项,大家鼓掌!”说完将手中的喇叭恭敬的递给这人,自动向后退了一个身位。

执事是郡城中仅次于郡王的官职,是真正的大人物。

“大家好,我叫闫彦,接下来我只说三件事!第一,因2号矿点最近连续出了生产事故,不仅死了人,而且严重耽误了生产,经过执法大队现场审查,发现以总经理杨爱为首的原起南矿领导班子无视联邦法律,在职期间贪污受贿、利用职务之便收受、索要他人好处费,安排社会闲散人员就职起南矿,排除异己、拉帮结派,犯罪实事清楚,目前相关人等已经被移送联邦法庭!”

“第二,受郡王委任,即日起本人将全面接管起南矿总经理职务!”

“第三,我刚刚听取了咱们3号矿赵队长的工作汇报,虽然上个月在咱们起南矿9个矿点里面,3号矿点产量是第一,但是从上周开始产能较之前有明显下滑。目前生产任务重、时间紧。我决定将一线生产队伍原12小时制工作时长调整为15小时,每月4天休假制度不变。希望我们一线生产员工全面发挥个人能动性和自觉性,不要只盯着自己原来的一亩三分地,哪个岗位如果临时抽调,必须无条件配合组织安排,全力提升产能!我相信大家应该都没问题!”说完,也不等大家反应意见时间,就直接拍板。

大家听完这话,再看看工友们个个面色都很难看,顿时炸开了锅。前面尤其是前面两排的生产一组和二组,直接就爆发了。

“我滴个乖乖,这还怎么干啊,哪有这样剥削我们的,劳改犯他也有人权吧!”不知道是前面两组哪个带头大声说了话。

“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造啊!15个小时哪里吃的消哦。”和迟飞、张宝齐住一个寝室的赵老头,实在忍不住也跟着嘀咕了出来。

在矿上干一线本来就是最辛苦的活,因为在高山上工作面的问题,所有的煤矿都是人工用风镐一滴汗一滴血的干出来的,虽然矿上明文规定是12小时制,但是12个小时可以说是极限,现在要干15个小时。

“是啊!你想挣他钱,他想要你命啊!”边上的另一个工友听到后接话道。这人叫王东风,平时工作中大家和他相处,都知道他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做事很认真。他和赵老头年纪差不多大,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和迟飞他们一样,都是生产三组的。

“这还干tmlgb啊,老子不干了!”有人咬牙切齿,已经开始“问候”闫彦他老娘了。

张宝齐这时和迟飞对视了一眼,他知道迟飞性格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喜怒经常都在脸上,看到迟飞红着脸表情不对,用手拽了他一下,对着他摇了摇头,给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头惹事。

迟飞这时心里的无名怒火就要喷涌而出,因为他受过的教育告诉他,这个劳什子闫总就是个畜生玩意,联邦法典里明确写着:‘联邦是人民的联邦,人民的自由和人权神圣不可侵犯’!

“他凭什么这样践踏我们的人权和自由,这是谁赋予他的特权?”“从表面看长得高大威武、气度不凡,说话的时候背着双手派头十足,人模狗样的。说出来的话和口气,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妥妥的‘闫扒皮’姿态。原来的杨总经理虽然是个肥头大耳的贪钱货,最起码他没有压榨一线员工的生命啊,不会恶意延长生产一线的工作时长。这个闫总经理倒是可笑,不仅随意延长工作时间,原本月休4天是员工最基本的权利,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作调整,反而要大家感恩戴德。”他只能低着头不自觉的攥紧拳头,他反复告诉自己来这是挣钱的,他需要钱!是来查明父亲事故的原因的!他只能告诉自己要忍!不能冲动!

闫彦眼神淡漠,居高临下的听着下面七嘴八舌甚至咒骂的声音,脸上仍然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只是这笑里面带着不屑和嘲讽。他知道这群底层的‘矿奴’大多数离不开这个工作。没错!在他眼里这群人就是矿奴,是最底层的渣滓。

队长一看这情形不对,知道控制不好,估计这群人要真闹个暴动,他的白帽子也不要戴了。整个人窜起来吼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还是不想养家糊口了?总经理的话都敢不听?单位编制有限,不想干的现在就给老子滚!”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是啊!大家都要靠这个工作养家糊口,离开这里恐怕再也找不到收入这么高的地方了,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想想。

这时,副队长余队走出队伍,站出来出人意料的对着闫彦说道:“闫总!我想替大家问您一个问题,不知道领导是否方便?”

“余华,你是什么职务,没有自知之明吗,向总经理提出问题你有这个权利吗?有什么事等会散会你单独来找我!”队长立马用手指着余华气急败坏的喝道。

这话说的又快又急,言外之意就是:‘余华你不要越级,你是什么档次心里没数吗,这种场合不配合领导工作,带头挑事,我能你让你站出来搅合吗?’他太了解余华了,余华的能力绝对在代凯之上,但是之所以代凯能做大队长而不是余华,余华自身的原因更大,在鹰郡体制内想混出头,能力反倒是次要的了。

闫彦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摆摆手说道:“没关系,我虽然是你们的领导,但是还是要时长听取下属的心声和意见,这样对工作有帮助!”

余华知道代凯是狗腿子,闫彦更虚伪,但是他还是要说。他不说的话,过不了他做人心里的那道槛:“谢谢闫总,我想问的就是延长工作时间,大家有没有加班工资?如果发生事故,医疗保障和风险赔偿是否会提高?”

“嗯,余副队,你提的问题非常有意义。这次的工作时间改制并不是只针对3号矿点,而是是9个矿点普遍的一次改制,涉及的生产一线人数1000多人。目前郡里面的财政还是比较吃紧的。这样,针对大家加班工资和保障方面的诉求,我会先向集团资源公司总部和郡王大人做汇报。但是需要等到我们产能提高了,效益提上来了,我才好争取给大家兑现。大家看怎么样?”

大部分人听到他这样说,基本上心情就好多了。工友们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弯弯绕,开始变相接受了。

余华皱了皱眉头,但是他知道已经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迟飞确实和余华一样听出了真实的另外一个层面的意思。他深深的看了看闫彦的嘴脸,只觉得他英武的皮囊下,是一肚子的肮脏,令人恶心的想吐。知道这个人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话中的含义就是大家提的诉求都对,我都知道。但是现在涉及到的人太多,现在没钱。想要兑现就要先干出成绩再跟我提,而且只保证给你们争取但是没说保证结果。说的好听是普遍一线改制,但是聪明人都知道他没来的时候没有变。

“这样不也挺好的,累是累点,最起码以后加班能拿加班工资,我没啥太大意见。”张宝齐挠了挠头,对着迟飞说道。

迟飞抿着嘴摇了摇头没有搭话,画饼果然能充饥,工友们的善良淳朴往往换来的是上位者的变本加厉。

苦难总是流向那些无力反抗的人。

果然和历史书上写的一样,古代奴隶主剥削人的时候都是一样冷漠的面孔,底层的老百姓永远都是‘奴隶’,考虑的自己利益和政绩,往往就会‘吃人肉喝人血’。想到这里迟飞不觉心中又开始怒火中烧,全然没有发现刚刚只是眸光扫了一眼这个男人,闫彦已经感应到他了并将他的面部表情细节看的一清二楚。直到不久之后迟飞才知道这个世界有顶级的武者,他们感官能力是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可怕和敏锐。

这件事就这样很快不了了之了。代凯见大家已经被安抚的差不多了,就顺势打发所有人过检下矿,领导和大队长单独又交代了几句就很快带人乘直升机下山了,

......

入口安检通道处,插着一块《煤矿安全规定》的警示标牌,内容主要标明的是严禁使用明火,禁止抽烟、酒后作业等内容,结尾还有放大的雷人标语:“事故就是‘两改一归,老婆改嫁,孩子改姓,抚恤金归别人’”。主要是防范煤尘及瓦斯爆炸造成事故,这是常识。并且,饮酒和吸烟会导使人的反应能力和工作效率降低,增加操作风险。提醒“老烟枪们”自觉上缴“赃物”。矿工作业只能携带防暴无线电等相关作业设备,私人物品只有水和食物。

几百号人在前面入口处陆续过检,安检员仔细收缴了部分烟不离手的工友所携带的违禁品后,一群人像往常一样陆陆续续下矿干活了。

3号矿点的入口是天然的洞穴入口,洞口高度和左右宽度都有十多米。山体内部空间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从洞口进入内部能看到呈四排均匀排布的十二根圆形石柱,每根石柱大小基本相同,七到八个成年男子都抱不过来。勘察大队到这里调研的时候,都被这鬼斧神工的自然环境所惊叹折服。经过研判,整个起南矿中3号矿点在开采施工方面是最具备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的,不像其他几处矿点还需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在山上开凿施工平台,这是3号矿点产能摇摇领先其他矿点的原因之一。

山中开采和在常规煤田开采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受到环境制约,大型采煤机是无法运用到这里来的,大型割煤机就1台,小型割煤机整个矿上也就两台,都用在了8号和9号的两个小型地下矿点了。另外鹰郡工业基础很差,是个穷地方,条件有限,机械化水平不高。三个小组在四排石柱间隔开的三排空间中使用风镐自上而下作业,作业环境很艰苦。

这时,迟飞和张宝齐已经乘坐矿用猴车陆续下到洞穴下50多米的下车地点及时下了车,像往常一样在指定位置打开风镐取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们没有别人关系硬,不能像别人那样按着遥控操作割煤机就能取煤,只能和那些关系不吃劲的人一样干这难啃的活。好在矿上不按个人产量计算工资,不然心里会更不平衡。

整个地下的矿道结构是呈东西走向的回字形结构,完全避开洞穴的石柱位置进行开采,顶部有液压支架撑顶,在狭窄矿道里都是叮叮当当开凿的声响。

一群人干了几个钟头,零零散散的有人开始休息,也有人还在干。迟飞双手被风镐震的发酸,他把机器停下来放到一边,准备缓口气。

张宝齐看迟飞停下来,也停下机器,抬手看了看表。从边上拿出煤锹将他俩开采出来堆积在脚下的煤块和煤渣三下五除二的都铲到框子里。装满几框后,停下来扭了扭腰,双手杵着锹,歪着头咧嘴冲着迟飞打趣道:“小飞,这会儿你都休息几回了?作为男人,你持久力还是不行啊,就比上回多坚持了不到五分钟。”

巷子里空间狭窄,任何声音发出都会被放大。旁边汉子们都听到了这话,一群人哈哈大笑。

“小飞还是不错的,像我们重活干惯了的人,知道这矿下有多辛苦。本来看他刚来的时候细皮嫩肉的,以为他干不下来,肯定吃不了这个苦,现在手上能看到活了,比我都麻利了。”赵老头却是对着迟飞竖着大拇指说道。他有个儿子跟迟飞差不多一般大了,哪让他干过这样的重活。同理心的能够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孩在这上班能坚持下来的不容易。

“张宝齐去你二大爷,都连续干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带人歇一会儿的啊?你怕是和那个闫扒皮一家的吧。”迟飞给他这话弄了个大脸红,白了他一眼,郁闷道。

“闫扒皮,这个名字起的倒是雅!我在想,他一个执事这么大的官,凭鸡毛到咱们矿上凑热闹!”张宝齐跟手说道。

一群人聊到闫彦,七嘴八舌的就开始控制不住了。也是,当人面憋着不敢说话,私下大家都恨不得骂他祖宗十八代。

“咦!这话你们可得少说!给有心人听到了,打小报告,就遭殃了。”这时,老实人王东风善意的提醒道。

话到这里,气氛就冷了下来。在矿上人多嘴杂,人际关系也复杂,指不定这一个生产队里面就有哪个是他的眼线,就都不敢再说了。

山上夜晚格外的冷,干活的时候汗都顺裤裆淌,歇了一会身体很快就凉快下来了,迟飞明显感觉到冷风一直从上往巷子里钻进来,当即拉紧劳保服上衣拉链,给它提到领口,拍拍屁股继续起来干。

相对来说,在矿下干活还是比较自由的,只要你在工作岗位上不刻意偷懒乱跑,想歇就歇,组长也不会说什么,相处熟悉了,百十号人在一块边干边聊聊天时间过得其实也不慢。

又干了一会,大家基本上都把身边的框子装满了,就一个传一个的把装满煤炭的框子传到猴车位置下方,大家再把框子两侧的绳子挂上猴车,组长通过防爆无线电和平台调度室沟通让他们把猴车启动,采出来的煤就这样陆续传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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