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假鬼使（2 / 2）

一道道纵横的血迹，如在向他展示，死后所承受的无尽屈辱。

“说说你的看法，”洪长老看向精瘦汉子，神情露出考察之意。

精瘦汉子低声禀道：“此人面上无伤，却血痕累累。观之浓淡不一，却宽窄一致，分明是其遇难之后，被人以小刀擦拭血迹所致。”

洪长老不动声色，仅微微抬一抬下巴，示意精瘦汉子继续。

后者赶忙补充，“此人脖颈右侧，有一处圆形血洞。洞口可见一簇血管与经脉，分明被人以手指捅入，并将其勾出扯断。此招属下闻所未闻，还请洪长老指教。”

洪长老略作打量，淡然道：“此招并非特殊武技，指力强劲者皆能做到，只是没人如此做过罢了。”

顿一顿，又令他揩去死者面上的血迹，露出那痛苦难当的脸。

“同门！”精瘦汉子身后，肃立的几名玄衣武者齐声惊呼。

“属下无能，”精瘦汉子噗通跪下，“属下曾斩杀一名鬼使，并在其面上擦拭佩剑的血迹。”

说着，又俯身叩头，“方才见他面上一般无二，只以为手下模仿属下的作为，故而大意疏忽……”

洪长老没吭声，看向那几名武者，令他们将前因后果说清道明。

众武者见鬼使变成同门，登时犯了糊涂，个个神情迷惘，说话也颠三倒四，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

“小的来说吧。”一道沙哑的声音试探着，提出自己的请求。

他面上颧骨横突，说话却条理分明，仅寥寥数语，便将来龙去脉讲述得一清二楚。

洪长老略一沉吟，缓缓蹲下那细瘦的身形，轻轻翻开死者眼皮。

四目相对时，他眼中忽射出两道金光，如同两条耀目的金链，与死者那双空洞的眼瞳紧紧相连。

众武者浑身一怔，忍不住齐声惊呼：“洞幽鬼眼。”

几乎同一时刻，玉璧般的地面豁然一亮，浮现一幅动态影像。

仿若液晶屏在播放高清视频。

就见漆黑的空中，几簇莹绿的枝叶下，一男子满脸血污，仅空出双深邃的眼窝，活像个血色骷髅。

颧骨横突者失声惊呼，“欺骗我等的人，正是此人。”

洪长老摆摆手，示意他莫要打扰，眼中射出的金链愈发明亮。

甚至冒出“滋滋”的电流声。

画面上，血骷髅怒目切齿，双臂笔直，正与视角的主人互掐。

片刻后，那单薄的胸腹上浮现一幅图画，状如《苍虬古柏图》。

仿若青色荧光笔绘就，既似青骢腾空，又如青龙飞天。

众人全看得呆了。

不多时，画面剧烈震颤。

恢复平静时，影像闭幕般逐渐消失，只余地面淡淡的黑玉萤光。

那两道金光也倏然消失。

洪长老缓缓道：“那胸怀刺青者，才是真正的鬼使。先杀我峰弟子，后调换衣装，无非要混入玄武峰，妄图搭救他的同伙而已。”

说这话时，他已气虚声弱。

众武者忽地齐齐跪地，忙不迭大磕其头，“请洪长老责罚。”

后者盘膝坐下，微闭双目，双掌虚抱于腹前，开始运气吐纳。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浑浊的眼睛重新睁开，精瘦汉子方连叩三个响头，痛悔道：“属下累洪长老虚耗灵气，实属罪不可赦。”

“起来吧，”洪长老的目光变得凝重，“观此人身形，不过弱冠出头而已，心机却如此深重。”

“属下惭愧。”

“你也毋须自责，往后多加小心便是，毕竟此人来自冥界。”

“洪长老体恤属下，属下感激不尽，定当将功赎罪……”

洪长老背过身，仰望头顶墨汁般的上苍，沉重道：“俘获的那七名鬼使，身上全无跨界灵符。”

“那可怎么办？”精瘦汉子急道，“眼见末日将至，若无跨界灵符，我等怎生逃出诡界？”

“是啊，”众武者纷纷叫嚷起来，“洪长老，我们该怎么办？”

洪长老缓缓道：“看来，我玄武峰的命运，便着落此人身上。”

精瘦汉子慨然请命，“属下等立即下山，再去搜寻一番。”

洪长老缓缓起身，“你等先行歇息，老夫另派生力军追缉。”

众武者长揖致谢，各自回家。

看着众人的背影，洪长老喃喃自语，“你布局虽不无精妙，却仍百密一疏。杀人时若穿着衣物，我又岂能发现你的刺青？”

又望向漆黑的上苍，“正当临死之际，胸腹间的古柏刺青却骤然发亮，不仅旋即回魂，还反杀我玄武峰弟子，究竟是何缘故？”

沉吟良久，他唤来亲随，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后，再次陷入苦思。

却没发现，先前随精瘦汉子离去的武者中，有一人已偷偷下山。

他四处张望，快步钻进山脚一家小店，窗内登时亮起烛光。

少时，小店重入黑暗。

两道身影先后钻出，前者奔回玄武峰，另一人向中南方向赶去。

那里，一山峰如铁锥倒置，紫红的峰顶直刺黑漆漆的上苍。

连中西部的万千尘都能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