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深无人（1 / 2）
报纸就这样铺开在涂了红色漆料的木桌子上。
随即，报纸的一角就被茶杯碟压住，任由微风从窗外吹来，煽动那满是新鲜油墨响起的报纸，发出细碎的声响，宛如兜住了风。
微褐色的热茶从茶杯之上垂下，在杯中打出一个漩涡，细密的蒸汽微微地遮掩了逐渐被茶水占满的茶杯。
不久，并不是很大的茶壶也“啪嗒”一声地被放在了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的双手缓缓地举向了上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酸麻的舒畅感让黛米·南希发出了一阵舒适的声音，且伴随着仅有黛米能够听到的，来自于脖颈与肩膀发出的“咯哒咯哒”。
今天的早餐是两片抹了黄油的面包片和些许香肠片，因而显得略微油腻了一些。但是绵密的红茶则足以将那早餐后的些许不适感抹平，微微的苦涩更是凸显了暗藏的甜味，将一大清早的疲惫皆尽扫除。
将金灿灿的头发盘在脑后的黛米在抿了一口红茶后，就拿起了今天的报纸翻看起来，而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极大的占据了许多板面的标题版块《图书馆报》，以及显然是今日头条的新闻：“马若河遇难者已达七人，库勒德警署督查警告市民”。
“还真是不太平呢。”黛米嘟囔了一句，随即跳过了这对于她来说略显恐怖的新闻，翻到了最后一版，那里有她最喜欢看的刊期小说栏，消磨起了时间。要知道，作为在市政厅的书记员黛米算的上是周遭邻居中的体面人，自然，时间远比那些需要在离开工厂后还要在家里做火柴的人富裕。
今天在《图书馆报》小说栏刊登的是近期极其火热的作家特里·弗里曼所撰写的短篇小说，描述了贫苦人的肮脏生活的同时讲述了一个抱有奢望的青年最终一无所有重新回到贫民窟生活的故事。这让黛米感到些许的憧憬，虽然她并不是那种贫苦的下等人。
“诶……这些可怜人。”缓缓地合上报纸，黛米又拿出了剪刀，将这篇小说剪了下来，准备收录进自己的收藏册。
收好了自己珍贵的小说册，但红茶却有半杯剩下，还微微有些凉了。黛米将其随手倒到了窗户外面，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头，准备出门。
黛米穿好了蓝色的衣裙，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又仔细地打理好了头发，最后戴上插着纸花的草帽，穿戴好了白色的长手套。
踩着高跟鞋，夹着小包提着雨伞的黛米缓缓地走下自己居住的公寓的楼梯。
“南希小姐，记得带上雨伞，今天可能会下雨哦。”苍老的声音忽然从楼梯的一侧冒了出来，嘶哑难听得像是漏了气的大鼓，又像是很多年都没有调音的生锈钢琴。
黛米·南希的心脏也伴随着这个苍老又吓人的声音而慢了半拍，这让黛米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好不容易，黛米才挺起略显僵硬的微笑，转过头，透过帽子上垂下的网纱看向了坐在楼梯拐角的摇椅上的老太太，说道：“我带上了，谢谢你，梅兰铎太太。”
挂着眼袋，满头白发的老人脸上满是老人斑，梅兰铎太太微微地点了点头，抱着手里的橘色大肥猫摸了摸，摇晃了几下摇椅，在黛米略微整理好有些低压的心情的是时候再一次叮嘱起来，“好，好……记得早些回来，天黑后第二次钟响之后，我就会把公寓的门锁上的。”
黛米用力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随后，像是逃跑一样，在梅兰铎太太再一次开口说话前，推开了紫荆花公寓的门走了出去。
急匆匆溜走的黛米走到街上，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紫荆花公寓，自己所暂居的地方。阴沉沉的天空在那幢老旧的房舍顶上笼罩了更加深沉的颜色，如同云就要在这里压下来了一样。
黛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开始安慰自己：这里很便宜，能够花很少的钱来维持自己体面的生活。这里很便宜，能够花很少的钱来维持自己在这座城市里好好地住下去。
要知道，一个人在外的女性，想要独自置办起一个附带1个厕所、1个客房、2个佣人房以及一个并不小的客厅及一套体面的木质家具是多么的不容易。黛米觉得至少自己不能丢了在顶着爵士头衔在乡下管着农场的父亲的颜面。
黛米来到另一条街道的尽头，小心地避开街道上随时可能打开的窗户，在十字路口停下来，等待城市中心的教堂的钟鸣响起。
没有置办怀表的黛米只能依靠市中心的大教堂的钟声来辨别时间，现在，当它响起的时候，就说明来到了七点，而途径这里的公共马车也将抵达。
当挂着铃铛的，拖着一节足以容纳十几个人的长马车缓缓地来到这里的时候，黛米表伸出了手，拦下了它。
登上公共马车，上面已经坐满了和黛米差不多的勉强体面人，先生也好，小姐也罢，都挤在一起。一位尚且还绅士的先生努力在身边空出位置来，让黛米落座。
才坐下啦，黛米就听到了马车里轻轻的交谈声，话题正是早上她并不想知道的新闻。
“那个可怕的犯罪又杀了人，据说河边只看到了一个没有头的尸体，手啊脚的被砍了下来丢了一地。”
“不仅如此，和上上次发现的尸体一样，有一部分的肉块被药物处理过了，皮肤是红彤彤的，和腌萝卜一样……你看……少了的部分是不是被……”
交谈着的先生们所说的话语引起了车厢里一些小姐的阵阵惊呼，终于有一位无法忍耐的小姐出声说道，“先生们，不要再说下去了。这太让人不适了……”
黛米立刻对那位敢于直言的女士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话题，哪怕听听也不行，这会让独居的自己感到害怕，她时常要在天黑后才结束工作，如果总是听到这样的话题……自己一定会不敢走夜路了吧。
这会让自己非常困扰的。
不过，自从自己来到了库勒德，吓人的故事总是时不时地冒出来，被刊登在报纸上，似乎正在诉说着某种不安定，故事和故事之间的时间就像是舞台剧拉起帷幕那般短暂，且拥挤得像是这节公共马车。
“抱歉，女士，我能挤一挤吗？”一边略微矮小的小姐带着一丝丝哀求对着黛米小声地说道，但身体已经向着自己靠了过来。
这是早上的公共马车里所经常会发生的事情，黛米带着无奈只好点点头，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被塞进了束腰里一般，黛米扭头目光越过矮小的小姐，看到了在矮小女士另一边的……胖大婶，不，这么说很不礼貌，应该说是，丰满的夫人。
但所幸的时候，黛米已经快要到目的地了。
从椅子上躬身站起来的时候，还将那个可怜的小小女士像是从红酒瓶里的木塞子一样带了出来，愣愣地坐到马车的地上，黛米是亲眼看着愣愣地坐在地上，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红。
“抱、抱歉。”黛米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被自己带了出来坐到了马车中间的地方的可怜女士，羞红了脸。有些慌乱地付了钱，再一次像是逃跑一样下了马车，急匆匆地跨过竖着绞刑架的广场，前往库勒德最中心的市政厅。
说实话，乘坐拥挤的公共马车来市政厅上班，是一件极具挑战的事情，特别是仪表。一到市政厅就钻进给市政厅公务员休息的小房间里开始检查自己的夹包，并努力地整理自己的裙摆和衣衬，当然，还有自己的帽子，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恢复到正常的水平，黛米才拍了拍脸，让自己把梅兰铎太太和马若河杀手的信息抛之脑后。
打理好了一切，推开门，准备去那个打卡机器那里打卡，却迎面遇到了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