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洗冤笔记(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36节(1 / 2)

  “你也知道宋慈?”

  叶籁点头道:“辛铁柱前些日子蒙冤入狱,听说就是一个叫宋慈的太学生帮他查证了清白,当时武学很多人去琼楼庆贺此事。我在武学没什么朋友,唯独与这个辛铁柱来往颇多。我本该去琼楼庆贺他出狱的,可那晚我有事回了趟家,便没去琼楼。”

  “你有所不知,那晚我也正巧在琼楼。你若是去了,不但你我能早几日重逢,你也能免受这几日的牢狱之苦。”

  “世间缘分自有天定,能与你坐在这里喝酒,这场牢狱之灾受了也值!”

  两人举起酒碗,又痛饮起来。

  数碗酒下肚,两人都微红了脸。叶籁还要呼酒保筛酒,刘克庄却拦下了他,道:“适才在司理狱中,宋慈提及一位失踪的角妓月娘,说到她的穿着打扮时,叶籁兄似有反应,莫非是认得她吗?”他跟着叶籁离开司理狱,一路跟到了青梅酒肆,一部分原因是他认出了故人,更多则是因为宋慈提及月娘时,叶籁突然睁眼的奇怪反应。

  “认识谈不上,只是见到过。”叶籁道,“我是听宋慈说了穿着打扮,又提到了腊月十四,才知道腊月十四那天夜里,我见到的女子名叫月娘。”

  “你在腊月十四夜里见过月娘?”

  叶籁点了点头。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望湖客邸。”

  刘克庄对“望湖客邸”这四个字再熟悉不过,那是虫娘遇害前一夜住过的旅邸。他暗觉奇怪:“宋慈说月娘是腊月十四那天去净慈报恩寺祈福时失踪的,叶籁兄又怎么会在那天夜里,在望湖客邸见到她呢?”便问道:“你当真没记错,那天是腊月十四?”

  “别的日子我倒有可能记错,偏偏这腊月十四我记不错。”叶籁道,“当时一连数天下了大雪,就腊月十四这天放了晴,我还特意去西湖看了雪景。我是从钱塘门出城,从北岸过苏堤,再沿南岸一路走回来,绕了西湖一大圈。我回程时路过丰乐楼,闻到楼中飘出的酒香,实在馋得紧,便进楼喝酒。我在二楼上拣了一张临窗的散座坐了,就着雪景下酒,心情大好,这一喝便喝到了夜里。我看见韩侂胄之子韩?从丰乐楼外走过,带着一群家丁,还有史弥远的儿子史宽之,以及好几个角妓妆扮的女人,一起进了不远处的望湖客邸。”

  刘克庄暗自嘀咕:“怎么又是韩??”

  “我当时已经喝醉了,趴在酒桌上睡了一觉,被侍者叫醒时已是深夜,酒客几乎走空,丰乐楼已经准备打烊了。我醉醺醺地下了楼,打算回城。当时明月当空,月光雪亮,忽然不远处望湖客邸的门打开了,一个女子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之前被韩?带入望湖客邸的角妓。那女子跑得很急,从丰乐楼外跑过,向南去了。很快望湖客邸里奔出一大群家丁,也朝南边去了,像是在追赶那女子。借着丰乐楼前的灯笼,我看见那女子穿着彩裙,头上有一支红色珠钗,至于戴没戴琉璃珠耳环,实在是没看清。不过穿着彩裙,还有红色珠钗,又是在腊月十四,我想那女子应该就是宋慈提到的月娘。”

  “那女子之后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刘克庄问道。

  叶籁摇头道:“我当时本想跟上去瞧瞧,可我醉意太重,连路都走不稳,实在是有心无力。我又在丰乐楼外坐了好久,等到酒意退了些,好不容易才自己走回了武学。第二天清醒后,我想起前一晚的事,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去到望湖客邸,想打听一下前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遇到了韩?的那群家丁。原来望湖客邸早就被韩?包下了,而且一包便是一个月,不让任何客人入住。那群家丁根本不理睬我,直接便把我轰走了。”

  刘克庄心里暗道:“如此说来,腊月十四那天,月娘不是去净慈报恩寺祈福失踪的,而是夜里被韩?那群家丁追赶后才失踪的。”他心念忽然一动,这一幕与虫娘在初四那晚的遭遇何其相似。虫娘不也是被韩?和他的家丁追赶,当晚才不知去向的吗?他猛地站起,月娘如何失踪一事,必须尽快让宋慈知道才行。

  人生别离,动如参商,故友相逢,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刘克庄很想与叶籁痛饮一场,不醉不归,然而今天是正月初七,宋慈奉命查案,期限只有三天。他当场与叶籁作别,约定改日去武学找叶籁叙旧,然后离开青梅酒肆,返回府衙,一口气奔入了司理狱。

  然而司理狱中空空荡荡,宋慈早已不在这里。韦应奎也不在,只有冯禄。他一问冯禄,才知道之前他走后不久,宋慈便离开了。

  刘克庄又一路飞奔,赶回了太学习是斋,然而宋慈也不在太学。

第三章 走访案发现场

  刘克庄不知宋慈去了哪里,也不知宋慈何时才会回太学。他不打算就这么等宋慈回来,决定自行去望湖客邸探查一番。此案死的是虫娘,他只想尽自己所能,早日揪出真凶,让虫娘得以瞑目。

  望湖客邸坐落于西湖东岸,是由曾经的官家驿馆改建而成,整座客邸分为东西二邸,东边朝着临安城,西边挨着西湖,分别唤作临安邸和西湖邸,内有堂室、挟屋、廊庑、厨舍、浴房、马厩、车房、门屋等建筑,极具规模,再加上临湖照水,坐拥西湖之美,又毗邻丰乐楼,乃是临安城最出名的旅邸之一。

  刘克庄来到望湖客邸时,头顶密云滚滚,天色晦暗,看起来随时都可能下雨。他刚一进入客邸大门,门屋里一个矮胖伙计立刻笑脸迎出,道:“这位公子,是要歇脚宿夜吗?”

  刘克庄不像宋慈那样有提刑干办的身份,他要来这里探查,只能假装是客人。他来之前特意换了一身行头,此时是锦衣玉带的贵公子打扮,还挎了一个包袱在肩上,道:“你们这里还有房吧?”

  “有的有的,公子快请进!”

  “先带我看看房间。”

  “好说,公子这边请!”

  那矮胖伙计将刘克庄迎入客邸,迎面就是东侧的临安邸。

  在临安邸雪白的墙壁上,题着几行淡淡的墨笔: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几行题字跃入眼中,刘克庄不禁脱口道:“平山居士的这首七绝,原来是题在你们这里!”平山居士姓林名升,乃是孝宗年间的大诗人,一首《题临安邸》遍传四海,道尽大宋偏安一隅、纸醉金迷之状。刘克庄一直以为这诗是题在临安城某处不知名的旅邸内,没想到会在这望湖客邸中见到。这几行题字墨迹已淡,显是年代久远,但运笔时那种渴骥奔泉之感,依然扑面而至。

  “公子一看便是饱学之士。”那矮胖伙计笑道,“去年客邸翻新,东家把墙上题字都抹去了,唯独留下这首诗,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之作,还叮嘱少东家要一直留存下去。小的不通诗文,分不清好坏,只知道一有文人来投宿,见了这诗,总不免夸上几句。”

  刘克庄惊喜莫名,凝视那题字许久,几乎忘了此行目的,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走吧,看房去!”语气甚是喜悦,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那矮胖伙计将刘克庄领入临安邸,道:“公子请看,这边是临安邸,四百钱一宿,往里是西湖邸,一夜需一贯钱。不知公子想住哪边?”

  “你们的房间这么贵?”

  “公子有所不知,咱望湖客邸坐拥西湖,又与丰乐楼为邻,那可是临安城最好的旅邸啊。这么点钱,真不算贵了。”

  刘克庄不禁暗暗心疑:“寻常的旅邸,几十文钱便能住上一晚,无论城里城外,这样的旅邸随处可见。夏无羁是个落魄文士,以卖字画为生,本就没什么钱,为何不去那些便宜的旅邸过夜,偏要带虫娘住这么贵的望湖客邸呢?”想到这里,问道:“听说前些天,你们这里有客人出了意外?”

  “公子说的是什么意外?”

  “听说有个女子,住在你们这里,却死于非命。”

  “公子可千万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那女客人是退了房,离了店,后来才在苏堤出的事,与咱望湖客邸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那女子住的是哪间房?”

  那矮胖伙计朝不远处一指:“就是那边的明远房。”

  刘克庄走了过去,见房门上挂有“明远”字样的木牌。他让伙计拿钥匙打开房门,站在门外看了几眼,道:“这么一间房,就要四百钱?”

  那矮胖伙计笑着应了声“是”。

  刘克庄看了看四周,道:“我看你们这里没什么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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