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洗冤笔记(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22节(1 / 2)

  “公子也是来找虫娘的吗?那可不巧,虫娘正在韩公子房中作陪,今晚是伺候不了公子了。我这楼里有的是姑娘,黄猴儿,快去叫几个……”云妈妈话未说完,却见刘克庄转身就朝过道尽头走去,“公子,那是韩公子的房间,旁人可去不得!”

  刘克庄才不管什么去得去不得,脚下丝毫不作停顿。

  几个家丁见刘克庄走近,立刻横伸手臂,拦住了他。

  一门之隔,隔不住房间里的淫声笑语,听起来远不止一个女声,还有韩?那粗哑难听的大笑,以及史宽之尖锐刺耳的笑声。刘克庄又是厌烦,又是担心,朝几个家丁看了一眼,昨晚陪韩?大闹习是斋的那伙家丁已被韩侂胄逐出韩府,眼前这几个家丁并不认识他,于是他仰头叉腰道:“我是你家公子请来的朋友,还不快让开?”

  刘克庄虽然穿着贵气,可这几个家丁平日里身在韩府,见惯了临安城内各种达官贵胄,刘克庄这身锦衣在他们眼中只能算是普普通通,更别说韩侂胄权倾朝野,那些达官贵胄对韩府的家丁向来是客客气气,绝不会像刘克庄这般趾高气扬。一个家丁道:“我看你是找错地方了,快走吧!”

  这时一个丫鬟送来了酒菜,几个家丁打开房门,放她进去了。刘克庄眼珠子一转,道:“我找错了地方?里面不是宋公子?”

  那家丁挥手道:“什么宋公子?快走!”

  “原来不是宋公子……好好好,我走,我走。别来推我……”刘克庄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假意离开。几个家丁稍稍放松了警惕。刘克庄用眼角余光瞥见那送酒菜的丫鬟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趁房门还没关上,忽然出其不意地回身,一下子从几个家丁之间穿过,冲进了房门。

  房中摆设精致,熏香醉人,一张圆桌上摆满了酒菜,此外还放着两个托盘,一个托盘里放着十枚金佛币,另一个托盘里放着一沓四四方方的金箔,金箔的正中有形似“工”字的戳印,韩?和史宽之就坐在两个托盘的后面。多个浓妆艳抹的角妓围在两人身边,其中几人脱去了外衫和里衣,只穿着贴身兜肚,另几人连兜肚也脱了去,上身片衣未着,只用手挡在胸前,酥胸轮廓若隐若现。这些角妓有的搔首弄姿,有的娇羞妩媚,说不出的香艳诱人。此外还有一个角妓捧着酒壶,低头侍立一旁,竟是虫娘。

  韩?认出闯门之人是刘克庄,嘴角轻蔑地一笑,对身侧一个斜插蝴蝶钗的角妓道:“到你了!”那角妓喜笑颜开,抓起托盘里的十枚金佛币,凑到嘴边吹了一口气,丢入托盘之中。只见十枚金佛币翻转落定,七枚字面朝上,三枚佛面朝上。那角妓连连拍手,乐不可支。

  史宽之撑开折扇,边扇边笑:“可别高兴得太早,韩兄今天手气红,这就给你来个八仙过海天长地久满堂红!”

  韩?抓起十枚金佛币随手一掷,竟掷了个八枚佛面朝上,两枚字面朝上。史宽之将折扇唰地收拢,大声叫好。韩?哈哈笑道:“喝酒!脱脱脱!”那角妓极为懊恼地跺了一下脚,钗上蝴蝶乱颤。她拿起桌上的酒喝了,当着冲进来的刘克庄和几个家丁的面,脱下杏黄色的兜肚,捂着胸口,竟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刘克庄见了这一幕,不免有些面红耳赤,不过他也算看明白了,韩史二人这是在和众角妓玩关扑。关扑乃是一种博戏,以投掷钱币定输赢,同面朝上多者为胜,此博戏风靡整个大宋,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市井百姓,常以此为乐,甚至连皇帝都会与后宫妃嫔以此博戏消闲。刘克庄见不少角妓手中都捏着金箔,显然是在关扑中胜了韩?,便能得到金箔赏赐,输了就要喝酒脱衣。他见虫娘穿戴齐整,只是发髻有些凌乱,不似其他角妓那般宽衣解带,显然没有参与这场博戏,略微松了口气。

  刘克庄闯进来后,眼睛大多时候都望着虫娘,关切之意尽在脸上,这一切都被韩?看在眼中。韩?忽然一把抓住虫娘的头发,拽到自己胸前,道:“还愣着干什么?倒酒啊!”

  “韩?,你放开虫娘!”刘克庄脸色骤变,想冲上去,却被几个家丁捉住手臂,挣脱不得。

  虫娘眼中噙泪,忍痛往酒杯里倒酒。

  韩?抓着虫娘头发狠狠拉扯几下,道:“臭娘儿们,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喜欢摆架子,我就让你摆个够!”

  这时宋慈和夏无羁也来到了房门外。

  夏无羁目睹虫娘受辱,神色又惊又急,脚下却像生根了一般定在原地,竟不敢踏入房门半步。

  “韩?,你放开她!”刘克庄大叫。

  韩?见刘克庄如此着急,不禁哈哈大笑,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拉拽得更加用力,痛得虫娘呻吟出声。

  “姓韩的,你真不是东西!”刘克庄道,“有本事别欺负弱女子,冲我来!”

  “冲你来?你算什么东西?”韩?冷冷发笑,“不就是前吏部侍郎刘弥正的儿子,改了个名字,以为我就查不到你的底细?你小子在我这里,驴球都不是。”

  刘克庄道:“驴球都不是,也好过某些只知道靠爹的软骨头!”

  韩?非但不着恼,反而笑道:“怎么?嫉妒我有一个当宰相的爹?谁叫你爹没用呢,被我爹收拾起来,就好比踩死一只蚂蚁。”冲几个家丁道:“给我打!”几个家丁立刻就要动手打人。

  宋慈一直站在门外,这时忽然道:“大宋刑统有律,聚众殴人,轻则笞四十、杖六十,重则徒一年半、流三千里!”宋慈说话掷地有声,手举提刑干办腰牌,步入房中,“谁敢动手,提刑司治谁的罪!”

  韩?见是宋慈,道:“又是你,我还没去太学找你算账,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能查到刘克庄的底细,自然也能查到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就因为当年的事,你就铁了心要报复我,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大宋刑统,你再敢抓我试试?”

  听到“当年的事”四个字,宋慈的脸色陡然一寒。“你若有罪,自当抓你。”他走上前去,一把拿住虫娘的手腕,“虫娘,正月初一下午,你可有出过城,去过苏堤?”

  虫娘被韩?拽住头发,没办法点头,只能轻轻应了声“是”。

  “杨茁失踪一案,已查出你有嫌疑,现抓你回提刑司受审。”宋慈话一说完,拉了虫娘就走。

  韩?没想到宋慈竟是来抓虫娘的,微一愣神,虫娘已被宋慈拉走。

  虫娘神色茫然,道:“大人,我没有……”

  “有没有,到提刑司审过便知。”宋慈拉着虫娘出了房门。

  刘克庄知道宋慈此行目的是要打听吴大六的事,见宋慈忽然翻脸抓人,顿时明白宋慈这是在做戏,意欲给虫娘解围。他脑筋转得极快,立刻面露急色,道:“宋慈,你干什么?当了提刑官,就能胡乱抓人吗?”一边说话,一边挣开几个家丁的捉拿。几个家丁都是一愣,让刘克庄追了出去。夏无羁不知二人是在演戏,吃了一惊,急忙跟上。

  韩?愣了片刻,忽然回过味来,骂道:“驴球的,莫不是在耍我?”和史宽之一起,带上几个家丁追了出去。

  众角妓面面相觑一阵,忽然争抢起托盘里的金箔,根本没人在乎虫娘成为嫌凶一事。

  宋慈手持提刑干办腰牌,拽着虫娘从房间里出来。

  刘克庄紧跟在后,见云妈妈和黄猴儿围了过来,知道两人要阻拦过问。他担心韩?随时会追出来,不敢在熙春楼里多停留,故意大声道:“你说虫娘身背嫌疑,与杨茁失踪案有关,这怎么可能?杨家有权有势,当今皇后和太尉,那都是杨家人,她一个角妓,怎敢当街掳走杨茁?你定是抓错人了……”

  此话一出,云妈妈和黄猴儿果然一脸错愕,愣在原地。

  就在这一愣神间,宋慈已拽着虫娘走下楼梯,离开了熙春楼。

  夏无羁追出楼来,眼睁睁地看着虫娘被宋慈带走,竟不敢过问一句。

  宋慈拉着虫娘快步疾行,一连经过三条街,才放缓了脚步。

  刘克庄紧跟在宋慈身边,见韩?一伙人没有追来,松了口气,道:“虫娘,你没事吧?”

  虫娘摇了摇头。她脸色茫然,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刘克庄在宋慈后背上给了一拳,笑道:“真没看出来,我们一本正经的宋大人,居然也有不正经的时候。你刚才看见韩?的脸色了吧?瞧他被唬住的样子,呆头呆脑的,什么宰相儿子,还不就是个傻子,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

  宋慈一言不发,抓着虫娘的手没放,脚步虽有放缓,却一直没停。

  刘克庄又说笑了几句,忽然发觉宋慈一路走来,不是在回太学,而是在去提刑司的路上,笑容顿时凝住:“宋慈,你这是去哪里?”

  宋慈眼望前方:“前面就到了。”

  前面拐过一条街就是提刑司。刘克庄一把拽住宋慈,道:“你不是说要找虫娘打听吴大六的事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放心,虫娘不会有事的。”宋慈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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