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洗冤笔记(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16节(2 / 2)

  “桑姑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宋慈见桑榆执意不肯收下钱袋,只好将竹哨放入怀中,临走时还不忘帮桑榆捡起一摞木篮子,放回摊位上,顺势将钱袋偷偷扣在了木篮子底下。

  宋慈回到许义和辛铁柱身边,道:“辛公子,可否劳你随我走一趟?”辛铁柱感激宋慈为他查证清白,根本不问去做什么,立刻便答应了。宋慈让许义押着吴大六先行一步,他回头带辛铁柱回提刑司。

  宋慈领着辛铁柱赶回太学中门,见那辆被掀翻的板车载的都是米面,一口口麻袋倒了一地,其中两口麻袋的系口开了,雪白的米面撒出来不少。推拉板车的是两个斋仆,宋慈都认得,是之前在杂房问过话的孙老头和跛脚李。孙老头和跛脚李原本要将米面拉去太学的后门卸货,只是从中门外路过,没想到韩?嫌板车挡住了路,竟吩咐家丁将板车当场掀翻。

  孙老头看着撒出来的米面,一脸心疼之色,可他知道韩?是谁,只能自认倒霉。跛脚李则是默默扶正板车,将一口口麻袋扛起来放回板车上。跛脚李虽然年纪大,腿脚也不利索,力气却不小,一口口装满了米面的麻袋,少说有近百斤重,他搬扛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宋慈瞧见二人,换作平时,定要停下来帮忙搬米面,可此时他心念刘克庄的安危,不敢稍作停留,冲二人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奔入太学,向习是斋赶去。等他赶到时,韩?一伙人已踹开斋门,闯进斋舍,找到了正在床上酣睡的刘克庄。

  韩?道:“你个驴球的,还敢睡觉……打……给我拉起来打!”

  那马脸家丁搬来椅子,扶韩?坐下,其他家丁将刘克庄从床上拖起来,架到韩?的面前。刘克庄兀自昏醉不醒。几个家丁也不管刘克庄清醒与否,挽起袖子便要打人。

  “住手!”一声喝叫,来自斋门外的宋慈。

  那马脸家丁转头看了一眼,冲宋慈挥手:“没你什么事,滚!”

  宋慈不退反进,踏入斋舍,道:“太学乃官家学府,你们可知擅闯闹事,已是犯了律法?”他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去,径直从几个家丁的手中扶过刘克庄,将刘克庄扶回床上躺下。这番举动旁若无人,仿佛没将几个家丁看在眼里,几个家丁不禁一愣。

  那马脸家丁“呸”地吐了口唾沫,上前推了宋慈一把,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我们的事!”

  宋慈对那马脸家丁不予理睬,看着韩?,眼睛里似有火在燃烧,仿佛看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份怒火转瞬即逝,宋慈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神色,道:“韩公子,习是斋与你存心斋从无过节,你何以要带人前来闹事?”

  韩?醉得厉害,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哼哼唧唧,没应宋慈的话。

  “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闹事?”那马脸家丁又推了宋慈一把,指着刘克庄道,“是这驴球的抢了我家公子的女人,打死他也活该!”

  宋慈道:“抢了什么女人?”

  那马脸家丁道:“今晚熙春楼对课点花牌,我家公子点名要的女人,这驴球的居然敢抢!”

  宋慈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青楼,不过他听说过“点花牌”,说是客人进入青楼后,以名牌点唤角妓,谓之点花牌。有些角妓的名头太过响亮,往往点唤名牌的客人太多,情况就会反过来,变成由角妓来挑选客人,通常会私设一场比试,比如作诗、填词、比酒、斗茶等等,只有最终胜出的客人才能获得一亲芳泽的机会。宋慈听了那家丁的话,又想起刘克庄回来时不断念着“虫娘”的名字,猜到是这位名叫虫娘的角妓设下了对课点花牌的规矩。宋慈知道韩?无甚才学,刘克庄却是以词赋第一的成绩考入太学,也正因为词赋第一的缘故,刘克庄才能被选为斋长,真要比试起对课来,韩?定然不是刘克庄的对手。宋慈道:“既是对课点花牌,不知韩公子可有对出?”

  “我家公子对没对出,关你什么事?”

  “这么说来,是刘克庄胜了。”

  “就凭他,胜个鸟!敢跟我家公子抢女人,看不打死他!”那马脸家丁喝道,“此事与你无关,识相的就滚一边去!”

  宋慈立在原地,没有丝毫让步,目光越过那马脸家丁,落在韩?身上:“韩公子,今日之事是你不在理,还请带上你的人,离开习是斋。”

  韩?好似睡着了,躺在椅子里一声不吭。

  宋慈忽然大叫一声:“韩?!”

  韩?浑身一抖,吃力地翻开眼皮。他醉眼蒙眬,瞧了一眼宋慈,见宋慈穿着青衿服,道:“你也是……是习是斋的?”

  宋慈应道:“不错。”

  韩?一听宋慈是习是斋的,又瞧见刘克庄还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顿时来气,叫道:“打……给我打……还有刘克庄……一起打……”磕磕巴巴之际,连打了好几个酒嗝,话还没说完,又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恍惚之间,韩?听得耳畔响起了打斗声、叫骂声和哀号声。不一阵子,打斗声和叫骂声消失了,只剩下哀号声此起彼伏。他睁开眼,见宋慈好端端地站在原地,反倒是他带来的七八个家丁,歪歪斜斜地躺了一地。

  韩?甩了甩脑袋,定了定眼神,看清宋慈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那人是辛铁柱。

  宋慈对韩?的为人早有所知,见韩?带了一伙家丁气势汹汹地去找刘克庄的麻烦,料想冲突在所难免,这才特意叫上了辛铁柱。辛铁柱勇力非凡,当初在太学射圃拒捕之时,数十个差役一拥而上都险些拿他没办法,区区几个家丁自然不在话下。辛铁柱原本按照宋慈的吩咐等在习是斋门外,见这伙家丁要对宋慈动手,立刻冲了进来,三两下便将这伙家丁揍趴在了地上。

  “一群驴……驴球东西!”韩?骂着,想站起身来,可撑了几下扶手,实在醉得厉害,又倒回了椅子里。

  家丁们的哀号声,引得一些从习是斋外路过的学子聚拢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见是韩?,都不敢插手,只在门外观望。

  家丁们一个接一个地爬起来,不敢再靠近宋慈和辛铁柱,全都退回到韩?的身边。

  “扶我……”韩?道,“起来……”

  那马脸家丁急忙扶韩?起身。

  韩?跷起拇指对准自己,道:“知道我……是谁吗?”

  宋慈道:“知道,你是韩太师的公子。”

  “知道还敢……敢惹我不痛快……我看你们是活腻了……上,给我打!”韩?说了这话,几个家丁却面面相觑,看了看辛铁柱,竟没一个敢冲上去,有的甚至往后缩了缩脚。

  “一群废物!”韩?一脚踢在一个家丁的屁股上。那家丁一个趔趄,扑到辛铁柱身前,抬头见了怒目金刚般的辛铁柱,吓得急忙跳开了两步。

  “上啊!”韩?叫道。

  那家丁哽了哽喉咙,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肿起老高的脸,另一只手指着宋慈和辛铁柱:“你们叫……叫什么名字?”

  宋慈也不遮掩,应道:“宋慈。”

  辛铁柱声如洪钟:“武学,辛铁柱!”

  “很好,记住你们了……你们等着……我家公子今日醉了……”

  辛铁柱不等那家丁把话说完,忽然踏前一步,那家丁吓得急忙退开。

  那马脸家丁一直扶着韩?,半边脸又青又肿,知道与辛铁柱动手讨不了好,道:“公子,要不今日先回府,改日再来算账。”其他家丁都附和道:“对对对,今日公子醉了,改日再来找你们算账……”扶了韩?,腿脚受伤的相互搀扶,想趁机开溜。

  “滚……都给我滚!”韩?一把掀开扶他的马脸家丁,“一群驴球东西……敢惹我不痛快!”他一边叫骂,一边在斋舍里发起了酒疯,凡是够得着的桌椅板凳、笔墨纸砚、瓶瓶罐罐,全都被他掀翻在地,砸个稀巴烂。他还不解气,抓起一个砚台,举过头顶,哪知砚台里还有墨汁,顿时浇了自己一头。他去抹脸上的墨汁,反而越抹越花,气得破口大骂,举着砚台朝宋慈走去。

  辛铁柱一把抓住韩?的手腕,韩?举在空中的砚台便怎么也砸不下来。辛铁柱手上稍微加一点力,韩?立马痛得松手,砚台掉在地上。韩?叫道:“啊哟……快松……松开!”那马脸家丁虽然怕挨打,但更怕韩?有什么闪失,叫道:“放开我家公子!”冲了上去。辛铁柱一拳打在那马脸家丁的肚子上,那马脸家丁委顿在地,抱着肚子,好半天爬不起来。另外几个家丁也硬着头皮冲上去,辛铁柱毫不客气,一拳一个,又将几个家丁打倒在地。

  韩?痛得哎哎直叫,辛铁柱手一松,放开了韩?的手腕。韩?刚得自由,非但不躲开,反而抓起地上的砚台,又朝辛铁柱的脑袋砸去。辛铁柱这一次用上了脚,一脚踹得韩?跌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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