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手（中）（1 / 2）
行步匆匆，苍白青紫的斑点遍布全身，无耳无目，眼眶流水潺潺，打湿干瘪松弛的外皮又没入脚底，不染石缝生杂草的地面。
淹死的老鬼四下打量，楼阁林立。
城鬼行行色色，吱呀作响的老门开开合合，门框悬挂铭牌系红绳，明码标价。
拉至上空窥全貌，万家鬼火，羊肠巷道长长短短，整齐分隔时常抓耳挠腮的活楼。
聚至中央，隆起宏大火山，飘气巡天，火红岩浆漫过山口，又自山体漫向龟裂的山脚，飞禽走兽兴致高昂仰天长啸，卷起滚滚浪潮。
山脚下偏僻角落的细缝里，打坐一六面四臂的赤裸男子，面面奇诡，面面不同。
控全城源的火眼吐露深红长流，涌入其口鼻，些许滑落至黝黑光亮的肉身，化为滚烫粘稠的岩浆缓缓下流。
正前居中的人脸无声无息的消散，其下是无数呢喃的小脸，密密麻麻，单求一死。
少年骤然惊醒，扭捏不适的上下揉搓白骨，那诡异的一幕看得他头皮发麻，直犯密集恐惧。
“什么阴间玩意，小爷我迟早下地狱去干烂你。”
清墨对着已然悬浮水里冷漠注视着他的神魂骂骂咧咧，手脚并用，配合三寸不烂之舌生动形象的亲切问候了他列祖列宗。
直到眼里人脸越来越多，塞满视线。
水压重重，碾碎神魂爆裂，完整的光滑人脸与佛脸水中对立起伏，一旁人皮瑟瑟发抖。
“玛德，不要了，这眼睛我不要了。”
清墨做势抬手挖眼，见海平无浪，水声渐弱，便当无事发生，别过头去。
又被强行扭回，沉浸画面。
入目丛山悬立，云深雾淡，仙鹤展翅，飞瀑穿云而下。
来来往往，长袍束发的弟子或御剑穿行，或斗转翻云，流光四溢的彩带托举着坤修并肩言笑，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赏景。
旁大无影无形的圆图逐日，迫使日光朦胧不烈。
群鸟于傲然视物的弟子身旁齐飞而过，多色彩虹横跨两岛，端是入与天齐，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好一幅仙家气派。
某一飘忽不定的岛屿上，白玉覆盖，玉树成林百里，尽收眼底，流光一入不可逃，辗转树杈。
林中一湖泊，深不见底，绿水盎然生机蔓延周边，青草丛生，与玉岛格格不入。
湖边茅草屋，却是人间不可见，一草一木望之柔软纤细，枯黄繁密，久视深陷神智，神游而归屋已不见。
若转身离去，屋又拦路，反反复复，生机无声无息间消散，湖水绿意更盛。
青袍老者垂钓湖中，悬浮湖面，面容模糊。
只见两鬓斑白，发枯稀疏，见者无不犹怜，感叹人生何其短，恍神已不年少，嗯……然后便生机消散了。
钓鱼这方面，还得是道长。
本着除魔为道的初衷，清墨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老者的脸……左手皮，他清晰的感知到，道长小半神魂破开了一层他未触及的领域，遁入虚无，大半此刻悬浮水中。
“人越老越精啊。”
清墨感慨，修仙四不碰，老人、小孩、光头、妇女，不是说你欺负弱小，是怕你被当成弱小欺负。
“竖子尔敢！”
水中老者怒呵，曲指虚点，道文漫布水柱，现阴阳游鱼荡开周身。
神魂骤然放大，欲拔柱而起如刚刚那般遁入虚无，只见平静湖面无风自动，泛起涟漪激荡水柱。
两面皮多上邻居，一手臂闷闷不乐的水中滑动，人皮照常瑟瑟发抖。
“嚯～”
清墨放下挡在眼前的右手，老实说，虾到了，还以为道长憋了个大的。
谁曾想是单纯想逃，就是贪了点，许是看出了湖水不凡，硬要捎点回去品尝。
等等，不对……
我滴妈……
清墨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画卷，左看右看，再看水中手皮，看不出，再对比方前那神魂模样。
普一关联那一副仙家景色，没得说，简直了，真一个不小心把人族第一宗的开派祖师给做了。
还好还好，没完全废掉，他记得那老家伙好像跑走了一些来着。
虽然咱不做人了，但依旧希望人族昌盛，身在曹营心在汉呐。
在这修仙界中，人族是相当懦弱的一个存在，人多，但弱，如蚂蚁般，多却无用。
与其他各族那杂七杂八的种族天赋相比，人族纯纯怨种，爹不疼妈不爱，看那蚂蚁还能举起比自个重几十倍的东西呢！
唯有两处地界不同，一是人族圣地，里头据说有真仙，二是人族第一宗。
圣地这玩意儿，只能说是用来看的，那儿没个几百万年不开放一次，没人进的去也没人出得来，这不，他就是恰逢圣地招生，去的半路上被老头掳掠而来的。
所以他这一代，有一个算一个，都算人中气运滔天的天命之子，毕竟上一次圣地开门已经是十几万年前的事了。
老头也就不去计较谁的天赋好些，只要从有心去圣地学习的里头选一个就行。
但人族第一宗不同，那是相当的威名远扬，打遍天下无敌手，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一顶一的天赋型选手。
话说仙门老祖不是死好久好久了吗？
这都传了几十代掌门人了，传言不可信呐……
远在深山。
老道仰天无声长啸，斩魂之痛，无法言语，颤颤巍巍间一步千里，咫尺天涯，来到一高耸山峰。
山峰正前是望不到边际的阶梯，无限延伸向上至一庙宇。
里头香炉宏伟，烟淼浩浩，供奉一幅水墨画，依稀看清画中人淡淡微笑，难观全貌。
老道纵身一跃，随即画卷中人跨步而出，青灰道袍虚影显现祭坛正前，逐渐扩大浮出庙宇笼罩全峰，不断拔高遮天蔽日。
天明转暗，黑白分割开来，远望虚影，仿佛肩抗日月，神临人间。
无边魂识不可阻挡的涌进门人子弟脑海，略做思考，为免引起恐慌，稍做掩饰。
滚滚白雾弥漫牵引髓元修炼的弟子脑海，魂识幻化清灰道袍虚影，九天垂落辉芒，虚影荡开迷雾缓缓走出。
望之身形无限拉长，不知边际，逼格拉满。
三息点齐兵马，剑气洪流破碎云海，四面八方浩浩荡荡直指飘忽不定的白玉行岛。
炮灰……千千万万徒子徒孙聚拢，皆是心神激荡，喜溢言表，谁也没想到，日夜顶礼的清微道元天君竟显灵人间，降下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