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学(1 / 1)

在八零年代,田土山的责任下放到农户手中,集体仓库变得空空荡荡。吴淑珍将自己一部分的田土换成了仓库的地基,除了空壳以外,所有可搬走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对于章顺一家来说,终于可以不再每天花费一个小时爬山了。

吴淑珍这个在集体时的积极分子,被邀请去党校学习,之后可以正式加入党参政。就在这个时候,吴淑珍怀上了章小玲。每天看着吴淑珍早出晚归,邻居们开始议论,以后吴淑珍会抛弃这三父子,章顺也感觉到与吴淑珍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于是他安慰吴淑珍说:“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章家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如果是个儿子的话,我们家不是一个独苗了。所以,求你一定要生下来。”无论吴淑珍怎么发脾气,章顺都会迎合她,只要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就行。这样,吴淑珍无法进一步参加党的工作,仍然过着老实的农民生活。吴淑珍因此被党校开除,但可惜的是生下来的是个女儿。

章顺给三个女儿取名为章小玲。奇怪的是,即使吴淑珍没有营养品可吃,她的奶水却非常充足,把章小玲养得白白胖胖的。家里在农忙时节,因为章顺身体不好,他负责喂猪、做饭和带孩子的工作,而吴淑珍则负责山上和地里的重活。

在家里真正忙碌的时候,吴淑珍会把章小玲背在大女儿章小玉身上一起去学校。可以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背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是无法好好读书的,因此章小玉在读到二年级时就辍学了。之后,她帮忙家里做事,除了一年四季种粮食外,农闲时她还会上山采摘桐梓和茶果。因为家里的产量有限,等别人采摘完了,她再去摘别人家树上掉下来的。此外,她还去挖山药,砍柴卖给工人,以填补家庭开支。尽管如此,一家五口的生活费用总是不够。

又到了九月份学校开学的一年,章顺的第二个儿子章小海刚读完初一,初二报名的那天,他却不肯去学校。章顺第一次拿起竹扫把就向他打去,而章小海却没有躲避,他和章顺一样固执。吴淑珍无奈地喊住他,问道:“海儿,你为什么不肯去上学?”章小海回答:“每次都要被老师催交学费,而且每个星期都没有饭吃,都是女同桌给我分菜给我吃,我都不好意思去读书了。”说完,他低下了头。章顺默默地放下了扫把,于是章小海就辍学在家。家里继续劳作,夫妻俩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已经形成,女性主外,男性主内。吴淑珍带着两个孩子干活,章顺则在家里负责喂猪、做饭和其他家务。

几年后,在乡间小路上,一个小女孩走着。她头上顶着鸡窝头,鼻子上还有些鼻涕。她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一蹦一跳地走着。当她走到竹林旁边时,她放慢了脚步。因为竹林后面有几户人家,其中一家有三条凶猛的恶犬。虽然小玲已经五岁了,但她还没有长到那个大黑狗的个头高。昨天她差点被咬到,幸好狗主人及时发现,她才逃过一劫。

回想起来,小玲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她用手捂住胸口,闭紧嘴巴,生怕自己的心跳声音被那几只狗听见。她边走边小心地观察着,通过了竹林后,她迅速加快了脚步,过了小河就到了公路上,这时章小玲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路过一家私人诊所门口时,医生桌对着小玲喊道:“鼻涕妹,你来了啊。”章小玲吸了吸鼻涕,笑着问:“卓雅起床了吗?”卓雅的妈妈笑着对她的女儿说:“小懒虫,你快点,看人家小玲又在等你呢。”卓雅懒洋洋地说:“小玲,我不想去上学。”章小玲拉起卓雅的小手说:“走吧,到了学校我们一起玩啊。”桌医生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说:“这孩子长得挺漂亮的,就是有点邋里邋遢。”桌医生的妻子说:“孩子小,不懂事,这还是她妈妈没给她收拾干净。”

这是一家私人办的幼儿园,老师姓唐,她的丈夫在粮油站工作,夫妻俩生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家庭条件很好。小玲叫道:“唐老师。”唐老师看见小玲又流着鼻涕,说:“章小玲,你现在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了,要讲卫生,不能流鼻涕。”然后递给她一块方块手绢,说:“这个送给你,回去后让妈妈给你再买一条,每天放学回去要让妈妈帮你洗干净,两条可以轮着擦,记住了吗?”章小玲笑眯眯地接过手绢,看着四方白色手绢边上绣着梅花,她有点舍不得弄脏了,于是把手绢放进口袋里,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结果脸上弄出了一条鼻涕印。

课间,章小玲和朋友们在操场上奔跑着、欢笑着,卓雅拉着章小玲不让她跑,章小玲甩开她的手,又跑了。卓雅哇哇大哭,她没有办法又回来哄她。放学后,唐老师把章小玲叫到一边,让她试穿一双黑色的小皮鞋,这是唐老师女儿以前穿过的。章小玲高兴坏了。她也舍不得把鞋子弄脏,抱着皮鞋就往家跑。后来,小学正式收编了唐老师家开的幼儿园,这样章小玲又跟着唐老师到了正式的小学楼。教育局规定要满七岁才能上一年级,小玲度过了两年愉快的幼儿园时光,终于迎来了上小学的时刻。她感到兴奋又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放假期间,章小玲与哥哥姐姐一起劳作,帮忙割猪草、做家务以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了一年级后,其他小朋友都有带午饭的,或者回家吃饭,或者有耐心的父母送饭,而五六年级的寄宿生则到食堂用餐。而章小玲只能口渴地咽口水,无法解决饥饿的问题。除了晚上回去有地方睡觉,没有人照顾她。与此同时,卓雅被送到外婆家上一年级,两个小朋友因此分开。

章小玲认识了新同学邓翠翠,她住在公路边,上学必须经过她家门口。章小玲每天早早就去邓翠翠家等她上学,邓翠翠的妈妈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扎着粗辫子,说话轻言细语,邓翠翠就坐在她面前的小板凳上,她妈妈温柔地给她梳头,一个漂亮的马尾辫,还扎上一朵花,非常好看。

章小玲摸了摸自己头上一团乱糟糟的头发,顺手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已经很长时间没洗,也没打理过,因此变得难以梳理。好在她的鼻涕不再流出来了。心里默默羡慕着别人有温柔的妈妈。

放学回家后,章小玲自己搬来一张已经破烂不堪的小桌子,准备写作业。她想起早上在邓翠翠家看到的情景,大声喊道:“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洗头了。”章顺在砍猪草时回答:“妈妈估计要晚上才会回来,你要不自己洗洗吧。”章小玲卷起衣袖,拿起破旧的洗脸盆,倒了些凉水,然后拿起香皂开始洗头发。

结果是越洗头发越打结。她试图用手指梳理,但头发的打结只是变得更严重。泡在水中的头发变得沉重,感觉像一团乱麻。章小玲心中的羡慕变成了一阵无奈和悲伤。

忍住眼泪,她决定放弃洗头的念头,只是用水洗了一下脸,然后坐回桌子前,开始写作业。她的手指在纸上飞快地跳动着,思绪却不时地飘向邓翠翠那顶漂亮的马尾辫。她想象着邓翠翠每天醒来时,温柔的妈妈给她做头发的情景,眼中闪烁着羡慕和渴望。

章顺正在忙厨房,突然听到章小玲的哭声,他赶紧跑出去一看,只见章小玲扯着头发痛哭,章顺擦了擦手,帮她理好头发,然后扎起两个小辫子说:“这样就不用每天梳理了,也不容易打结。”说完,他又忙着做家务了。天黑了,吴淑珍背着满背篓的桐子,倒在堂屋的一角堆起来。等到冬天空闲了,桐籽的果实表面变黑了,就表示可以剥籽卖钱了。

第二天,一家人早早吃完早饭,吴淑珍带着两个孩子上山挖草药、捡山货去了。这也是章家目前的经济来源。章顺一样忙着家务,没有人给章小玲梳头发、整理衣服。于是她自己散开小辫子,用梳子梳理了一下,然后又绑了两根歪歪扭扭的小辫子。她喊着离公路近的同姓堂姐章梅芳一起去等邓翠翠。然而,章梅芳家很注重卫生,不喜欢和邋遢的章小玲一起玩。章小玲却无所谓,喜欢黏在她身边玩耍。几个小丫头开心地一起上学去了。

教室旁边有一间房,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张办公桌,这是山村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男老师会在午休时找几个学生帮忙洗衣服,章小玲总是在那个时候露面。她会喊上好朋友一起去帮老师洗衣服。这种荣誉感让她感觉自己就像得了一等奖一样自豪。年轻的男老师有一个女朋友,也是个农村聘请的老师。每次她来看男朋友时,班上的男同学就会起哄,然后把老师的女朋友吓得红着脸躲进房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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