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明月煮熟猪食，喂了猪，换了身衣裳。她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发觉马尾巴让自己看上去太过幼稚，于是解开胶圈，把那乌黑的头发打散，又统共收归在一处，在脑后松松地编了一根粗大的辫子，对折卷起来，裹进后脑勺的头发里，用两支黑色的钢夹子固定住。
这时红霞已经同她妈说好，过来喊明月上路，背了一个大背篓，里面装满了香烛纸钱。明月说：“这也少了点，不够卖。你们家里还有吗？”
红霞笑道：“你也太贪心了，这还嫌少？整整一背篼呢，能卖得出去一半就阿弥陀佛了。就这些我妈都说多了，大佛湾卖这些东西的人多得很！到时卖不完又背回来岂不麻烦？”明月只好作罢。
她二人轮流背着背篼，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路，来到大佛湾门前。只见通往大佛湾大门口的那条石板路上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人，路两边早已有人铺了摊子，或箩兜或背篼或篮子，在那里卖香烛纸钱，香烟茶水，瓜子花生。路过的行人或站或蹲或弯腰，在那里挑选。马红霞说：“我们就在这里占个位置来卖吧。”
明月说：“不如进去佛湾里面卖，那里人更多。”于是她两个来到大门口，正欲进去，旁边猛地闪出一位中年妇女，拦住她们，大声喊道：“出去出去出去！里面是你们来摆摊卖东西的地方吗？准许你们在外面卖已经很开恩了，还不知足，还想跑到里面来卖！都让你们卖了，把钱赚走了，供奉的菩萨吃什么？”不由分说，把她二人往外赶。
明月红霞臊了一鼻子灰，只好转身回来，在路边找了个位置，放下背篼，刚蹲下没多久，就有人围上来询价。大概是周末的缘故，来了很多年轻人，男男女女，穿红着绿，呼朋引伴，嘻嘻哈哈，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这香烛纸钱果然很好卖，不到一个时辰，她们背篼里的货已少了大半。明月红霞十分欢喜，趁没客人的空档在那里一五一十地数钱。不远处两个同样叫卖香烛纸钱的中年大妈斜眼望着她俩，脸上透出鄙夷的神色，交头接耳在那里低声说：“现在的女娃儿真是少教，人都还没长醒呢，就开始学人家勾引男人了。瞧她那个贱样，狐狸精似的，把头发都盘起来了，那嘴唇那么红，跟个猴子屁股一样，‘哥，叔，大爷’，哎哟！喊得那个肉麻，脸都笑烂了，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那些野男人的魂都被她勾走了，钱掏得飞快，生怕别人不要，好像那钱是纸一样。呸呸呸！看了眼睛都要生挑针（长鸡眼的意思）”
明月红霞只顾高兴，哪里听得到她们的议论。
尚未到中午，她二人的背篼里只剩下两三把香烛。明月想起自己明年就要中考，不如进佛湾拜拜菩萨，许个愿，指不定心想事成。于是叫红霞守摊，说自己进去佛湾看看热闹，一会就回来。
明月进去不到十分钟，红霞已经卖完最后一把香烛，收好钱，背起空背篼进去找明月。
这大佛湾在当地久负盛名。据考证，那些摩崖石刻自五代十国就有了，到现在少说也有八百多年的历史，历经岁月变迁，如今只剩下佛湾坡临水崖壁上的三尊大佛，和零零星星不等的小石像。那三尊大佛神态逼真，映着一湾湖水，高大雄伟，威严壮观，头上方崖壁上刻着六个大字“南无阿弥陀佛”，观者莫不肃然起敬。
这佛湾旁边紧挨着山坡修了一座寺庙，红墙碧瓦，里面供着一尊新塑的千手观音，下面便是一片宽阔的湖水，碧波荡漾，中间有座湖心小岛，岛上一片树林，林间立着一个八角亭。湖边滩涂上长了许多芦苇，沿着湖边顺着山坡绕过几道湾，出了佛湾后门，就是这湖的泄洪坝，堤坝上绿草茵茵，总共有三层，每一层都十分宽阔，是个天然的大草坪。游人在上面或坐或卧，嬉戏追逐，放风筝，打羽毛球，踢毽子，打扑克，惬意非常。堤坝下面是一大片农田，中间一条浅浅的小溪，清澈见底，连着泄洪口，许多游人拿着网兜在里面抓鱼捉虾。这边又有一条大路通往镇上。
此时那佛湾里面的人比外面更多了十倍，挤挤挨挨，人声鼎沸。红霞好不容易挤到那三尊大佛面前，远远看见明月，正要喊她，冷不丁被人踩了一脚，痛得她哎哟一声，正要骂人，一个极富磁性的男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踩到你了。我也是被人推了一把，没站稳。”
红霞抬眼一看，一位身材结实修长的青年男子站在他身边，一脸的歉意。只见这位男子二十出头模样，斯斯文文，生得唇红齿白，高高的鼻梁，穿着一件黑色的收腰呢子大衣，脚上一双黑色皮鞋锃亮发光，显然不是农村本地人。马红霞红了脸，低头回道：“没什么，又没踩痛。”
原来此人名叫江枫，家住县城，大学毕业刚分配到县中学教书。他听人说大佛湾的摩崖石刻历史悠久，环境清幽，每个月举办的佛会十分热闹，他又是个喜动不喜静的人，周末正好无事，于是便独自一人前来观摩。
江枫来到大佛湾，边走边看，走到那三尊大佛下面，抬头瞻仰，只见大佛宝相庄严，出神入化，不由得惊叹工匠们高超的石刻工艺，却不想被谁撞了一下，自己站不稳，一脚踩在了红霞的脚背上。
江枫道完歉正要转身离开，忽听得一个脆生生糯滋滋的女音传来：“红霞，我在这里！”抬眼看去，心中一动，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从人群中穿花度柳盈盈而来，亭亭而立，身上一件薄薄的半新旧大红棉袄，眼睛里闪着星星，面色娇嫩，肌肤胜雪，松松地盘着一头乌发，天然一股清冷气质，艳而不媚，贵而不骄。果然是：
一轮明月出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