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5(1 / 2)

这一夜格外漫长,萧初年拢着裘衣坐在院中,盯着头顶簌簌而落的银杏金叶,似是出了神。

凉风习习,春裳递给萧初年一个暖烘烘的手炉。

“小姐,睡吧。公子他这几日都忙于南巡布防之事,听说已经连轴转了一天一夜。恐怕...现在实在抽不开身来。”

“不会的。”萧初年垂眸摩挲着手炉边缘细腻的绸缎,“每次哥哥要出远门,都会回来与我告别。这些年从没变过。”

春裳笑了笑颔首,“那我陪着小姐一起等。”

然而秋夜倦怠,风都睡了,主仆两人在老树下等了很久,萧暮却依然没回来。

萧初年再不愿意休息,却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倦意,被春裳劝着回了房间。

直到萧府彻底静寂,众人皆陷入梦乡,大门轻响。

门口的长明灯都灭了,萧暮不想惊动靠着墙打盹的守门,身子一轻,撑着偌高的墙头翻了进去。

一路避开巡逻的家丁,萧暮站定在萧初年门口,抬手覆上冰冷的门板。

里面的灯已经灭了,看来她已经睡下。

萧暮摩挲着精致的门沿镂花,犹豫了下,并未推门进去。

“公..公子?”春裳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睡眼中带着惊诧。

“嘘。”萧暮回眸,“初年睡下多久了。”

“大约半个时辰。小姐她执意要等您回来,但实在精神不济,奴婢心疼小姐,就先劝着小姐睡了。”春裳歉意笑笑,“奴婢现在就将她叫醒。”

“不必。”萧暮浅淡勾唇,“是我不好,让她苦等。”

“公子事务繁忙,小姐看在眼里,更心疼您如此辛劳。”春裳抿唇,“公子还是进去看看吧,奴婢在外面守着,兄妹之间本就亲密无间,公子不必有如此多顾虑的。”

“被你看穿了?”萧暮低笑,“她毕竟长大了,出落成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我一个糙汉子...”

“若公子您糙,云京可就没有能算得上清俊隽永的男子了。”春裳轻轻将门推开,“这几日公子都未归家,小姐想您,但从不宣之于口。就当是成全小姐的思念之情。”

萧暮微怔,旋即笑着点头,“嗯。”

缓步进入室内,鼻尖是一片甜甜的馨香,闻着暖和舒心,用来安神最好不过。

萧初年本就多梦魇,这香料还是琼灯寻来的。

为了这个小女孩能平安长大,光靠萧暮一个独木难支,有了琼灯的帮衬,才能得以喘息。

走近内室,怜怜月辉轻洒,女孩微侧着脸,睡得很熟。

萧初年的睡相很端正,从来不踢被子,不似旁人家的小女儿活泼好动,反而恹恹的。

萧暮没待太久,很快便出来了。

“听说今日邵琛把初年叫出去了,都说了什么。”萧暮坐在那棵老树下,扫去桌面上的枯叶。

“奴婢一直站在鸾影台角落伺候着,只听了个大概。”

春裳将下午的事说了,萧暮“嗯?”了一声,侧眸眯眼,“让韩衍当书童?”

“是。”

萧暮抿唇沉吟,半晌道,“莫惟生留守云京,若他有任何动作,你都要着眼留意。至于这个韩衍,随他去吧。”

“不需要奴婢留意吗?”

“恐怕你也看不住他。”萧暮沉声,“邵琛不会对初年做什么,反倒是莫家那个大小姐,人不大,心思却不少。”

“小姐被莫述怀也折腾了好几次,她一直隐忍不发,奴婢看着也是憋得慌。”春裳疑惑道,“恕奴婢多嘴,公子为何不暗中出手,替小姐治治这个莫大小姐?”

萧暮玩味挑眉,“哦?初年也这么想?”

“这倒不是...”

“初年是萧家的大小姐,与我平起平坐,而非我的附属品。”萧暮懒懒勾唇,“她也许尚且稚嫩,但可不是任人欺凌的鹌鹑。若她想寻求我的庇护,还会等你来告诉我吗。”

“这...是奴婢愚钝。”春裳一愣,依然有些担忧,“可莫述怀变本加厉,奴婢担心小姐哪日不慎中招,到时候便是追悔莫及。”

“吃一堑才会长一智。”萧暮低低笑了,望向漫天黄叶,“你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还不清楚初年的脾性?”

“小姐有自己的思量,奴婢都明白。然而奴婢还是会害怕,再次发生方嬷嬷那样的事。”春裳咬唇捏紧帕子,她比初年只大了几岁,青涩的面庞上满是担忧,“十几年过去,小姐仍困于此人所造的噩梦之中,若再来一次,岂不是...”

春裳没再说下去,两人沉默下来。

萧暮侧颜冷峻,唇线紧抿,半晌站起身掸了掸衣摆,“我该走了,照顾好她。”

“公子一路顺风...请务必要平安归来。”

翌日清晨,皇船缓缓驶出拂林港,船舷之上龙旗烈烈,迎风怒展,随着一声令下,宛若一只庞然巨兽,扎入云凉江中。

第一站是距离云京最近的昆州城,将近一天一夜的水路,也算一段不短的时间。

萧暮在头船上,皇子公主和一众大臣分为两船,远远跟在后面,旁边还有随行的一众稍小军船,负责警戒护卫等事宜。

船队才走了不久,后面的主船突然传来消息,命令船队稍停。

萧暮以为出了什么事,站在甲板上垂眸,远远瞧见一个小船从主船上稍了一个人过来。

驶近了,他才看清,那小船上的人是华夕公主。

她似乎很不舒服,巴掌大的小脸儿白得像纸,被两个侍女小心翼翼搀扶着。

船近了,萧暮负手站在楼梯边等待,看着姬素月被扶下来。

“公主殿下晕船得厉害,吃了药却依然不见好,头船最大,行得也稳些,陛下便恩准公主来头船呆着。”姬素月身旁一个绿衣小丫头开口解释,“麻烦将军能给公主殿下空一间房出来。”

这小丫头说话脆生生的,像在切黄瓜,语气要死不活。

总之萧暮不太爱听。

他忽略了这个侍女,转而看向姬素月,“头船上都是将士守卫,公主殿下一个女子怕是不妥。”

“无妨。本宫尽量不给将军添麻烦。”姬素月低低出声,对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本宫在主船上吐得厉害,搞得大家都鸡犬不宁。想必陛下看我这幅样子也心烦,还请将军收留本宫。”

她说得俏皮,半开玩笑望着萧暮。

旁边一众将士都好奇地看着这边,话都到了这份上,萧暮抿唇让开路,“那请公主在甲板上稍等片刻,卑职即刻让人准备房间。”

姬素月进了屋子就没再出来,萧暮差点都要忘了这个人。

直到凌晨,他被舷窗外一阵猛烈的冷风吹醒了。

醒了便再也睡不着,萧暮随手捞起床头的墨狐大氅推门出去,想去甲板上透透气。

甲板上没什么人,站岗的将士都有些困意,迎着冷风眼皮都在打架。

萧暮拐下楼梯,转到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看见船栏边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得单薄,身上还是那件素白的绸缎衣裳,一头墨发在夜风里轻轻飞扬。

萧暮走近了她也没发觉,一动不动扶着栏杆,远远望着东方翻涌的流云。

算算时辰,应是快破晓了。

“睡不着?”

身后冷不丁响起低沉男声,姬素月回头,萧暮正微微垂眸望着她。

她的脸颊泛着红晕,连带着鼻尖儿都粉扑扑的,闻言低低“嗯”了一声。

她的表情有些恹怠,一向清冷白皙的脸上抹着红云,美得萧暮愣了一下。

“独身一人站在这儿,准备投江自尽?”惊艳只是一瞬,萧暮懒懒靠着栏杆,抱臂侧头上下打量她一番,“我告诉过你,这艘船上都是当兵的糙汉子,一个个穷得很。你穿的这么单薄站在这儿,没我的命令,没人敢看你一眼,更别说好心地借你一件外裳披披了。”

他语气轻佻,微侧的脸颊带着些痞气,放松而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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