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转折（1 / 2）

当晚，在疲惫之下克里夫很快便睡着了，在不安的梦境中又一次见到了那个雪中挣扎的场景。

所以，第二天克里夫的精神状态说不上很好。整个上午，他惴惴不安地在家中等待着任何可能的信息，只怕劳伦斯或者是谁忽然上门，带来老夫人的质问。所幸并没有。上午在雷曼的扫除声中沉闷地度过了。于是，用过午饭之后，克里夫重又回到了他的调查中。

漫宿书店距离此处并不近。考虑到克里夫从未驾驶过马车，也不适宜驾驶夫人的汽车出行，夫人没有为克里夫准备交通工具；内城区也不像中城区那样，有一按街边按钮就会联通到一个控制中心、随后便有人来接驾的出租车，甚至连公共交通都没有。显然，内城区的居民并不需要这些。因此，对克里夫来说方法就只有一种：写信给夫人，召来劳伦斯充当自己的车夫。夫人的确给了克里夫这个权限。

信发出去才没有多久，门铃便发出了响声。克里夫拉开门，劳伦斯已经到了。车是克里夫初次进入内城区时乘坐的。除此之外，一切没有任何异常，就连劳伦斯沉闷的表情也是如此。

“劳伦斯，夫人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克里夫尝试着打探一下甲方对目前的进展有没有什么意见。

“克里夫先生，夫人不会主动与我讨论有关的细节。如果您有任何需要同夫人取得联系的，可以随时告诉我，我将代为转达。”

得。克里夫努努嘴。夫人还要这个管家做什么呢？还不如整个机器人呢。

不过克里夫还是留了个心眼，让劳伦斯在距离漫宿书店还有一小段路时便放下了自己。还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在调查尚未清楚前，克里夫不喜欢委托人知道太多委托的细节。

克里夫沿街慢慢走过去。这里和克里夫在内城区的临时住所几乎在中心供暖塔的两侧。这片区域靠近内城区的边缘，因而房屋逐渐低矮稀少，连带着内城区的围墙显得格外瞩目，道路也倏忽间显得宽广。随着供暖器在道路两侧一桩一桩地延伸出去，温度倒并不比中央低了许多。

此处的一切宛如林中的小池塘那样平静。四下无声，只有偶尔的鸟鸣在回荡；道路中很久才会有一辆车驶过，安安静静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只是舞台上的布景。

鸟鸣在外城区是听不到的；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也许是工厂或是别的喧嚣遮盖了过去。然而，这里、还有中城区靠内处的那种无比的素洁，也让见惯了外城区浓烈色彩的克里夫多少有点不适应。克里夫稍稍有些理解对于所谓“外城区审美取向”的喜好了。对于生活在一片祥和中的人来说，那种混沌和浓烈、还有强烈的感官刺激（想想那幅工人招贴画）或许就是具有天生的吸引力。尽管它们对于克里夫这样真的生活在外城区的人来说，显然意味着别的东西。

克里夫心中漾起一种很复杂的感受。这么快他就可以站在旁观的视角审视外城区了吗？还是说他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事实上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外城区的一部分呢？

克里夫边想着这些，边沿街向书店走去。这些思绪只是极快地掠过他的脑海，因此丝毫不会妨碍他观察与手上的委托相关的蛛丝马迹。只是在这四周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罢了。

而且，要不是克里夫时刻注意着墙面上的门牌，真有可能错过这家漫宿书店。书店的门面不算大也不算小，一个单开的门，门的右侧有一扇橱窗；然而克里夫来到时，却看到橱窗内一块黑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如同已经倒闭了一般。他在橱窗外踌躇良久，最后才在略显老旧的木门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标签，写着“营业中”。

克里夫推开门走进去。

门店的安排很奇怪。走入门内后，首先进入的却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地板是木制的，两侧的墙壁也都铺上了木制挡板，走路发出嘎吱的响声。四周几乎是一片漆黑，只能摸索着向前推进。甬道并不长，很快便向左一个拐弯，引到了另一扇单开木门；克里夫沉下一口气，将门推开，这才算真的到了店内。

店内几乎同样是一片漆黑；内里那扇门背后挂的小铃发出细碎的响动，颇有几分惊悚的意味。进门之后往右看，便可以看到那块遮挡了橱窗的纯黑幕布；而之所以说室内是“几乎”漆黑，便是因为左手边的柜台上放置着一盏小灯，随着火苗悦动而发出着微弱的光，照亮了其后坐着的、一位身穿黑袍的、有如幽灵一般的人。

“啊……有人来了。”那尊幽灵发出了属于老年男性的声音。比麦克米兰老夫人还要老上许多。

“请原谅我……我年老体衰，眼睛几乎看不见了，所以也不喜欢光。不过我也不喜欢浪费，所以我们还是不要白费这明亮的天光了。现在，如果你可以自己去把窗帘拉开的，那么你将得到一位老人由衷的感谢。”

说完，老人干瘪地笑了两声。克里夫没有作答，靠着微弱的灯光摸过右边书籍间的小道，把窗帘拉开了。

随着日光透入，店铺的全貌也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左侧一张柜台后就是墙，没有多余的空间；所有书都在右边，整齐地码成了一排一排。

书全都分门别类地摆好了。克里夫没转多久，便找到了《星座图解》《塔罗入门手册》和《水晶球里的世界：神秘用品图典》。这三本都是在赫伯特的办公室里出现的。然而那本《蒸汽都市的星空》，按理和《星座图解》应该在同一堆，克里夫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这里有一本叫《蒸汽都市的星空》的书吗？”克里夫来到柜台前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