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 章 神蚀呓语(上)53(1 / 2)

我脱胎于人类,不同于人类。我的创造者,把我叫做盖亚生命体。我不断地用新的生命形式修补衰朽的过去,并在这个过程中建立秩序。我的创造者们把我叫做“蝶”,在未来,人类的继承者会把我叫做——“母亲”。

——蝶的自我介绍

“蝶怎么知道你来雾岛了?”虽然苗西卡解释了星脉,我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苗西卡俏脸露出一丝微笑,就像看着一个好奇的大男孩:“整个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能量系统。如果说世界是一张能量结成的蛛网,而人们就像触碰蛛网的小虫。每个人的生物场能都是不同的,在一定范围内,我也能从中分辨出你。”

“以能流的观点看世界,极具启发性。人们感知世界的过程也是一种换能的过程,不过,人类还没有那么强大,能够以你描述的方式感知世界。”我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变成虫子了?”

“很适合你。”苗西卡似笑非笑地回答。我叹了口气。

这时苗西卡朝着岸边一挥手,在岸边候着的数只白毛猿扑通扑通齐刷刷跳入湖水中。它们径直朝我们这边游过来。不到片刻便到了我们身边。

“小白,带他们回去。从掳走他们那个地方。”苗西卡对着为首的那一只特别强调。白毛猿点点头,这玩意儿竟然懂人话。

几片巨大的王莲叶子托着尚在熟睡中的失踪小组7人飘到白毛猿身前,几头白毛猿也不废话,推着莲叶朝岸边游去。

“这样可以吗?”苗西卡问。我点点头。

“伊希斯,你派几个人去接这些科学家回北极星号。”我通过呼叫器传讯,伊希斯领命而去。岛上现在已没有了强电磁干扰,通讯已恢复正常。

我心想:如果蝶不高兴,又出什么幺蛾子可受不了。在这里,听苗西卡的安排最明智。苗西卡似乎看出我的心事,关切地问:

“你好像很郁闷。”

“哪有!失踪人员有了下落,开心着呢。哈哈。”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要是蝶像苗西卡多好,可她偏生却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屁孩。

“你就是很郁闷。皱着眉呢。”苗西卡蹙眉看着我,随即嫣然一笑:“放心吧,她把这边交给我了,不会来骚扰你。”

……

虽然谜题一个个被苗西卡解开,但我心中最重要的疑问却没得到解答。什么原因导致弃岛,执行哨兵计划的人如今身在哪里?这些问题的答案,还得当面向蝶问清楚。

“她就在前面,我们走吧。”苗西卡说。我点点头,莲叶载着我们朝湖心进发,很快便到了一朵金色的莲花面前。

这时周围的莲花全都盛开了,从花蕊中飞出许多发光的蝴蝶。沼泽周围的密林里,也飞来一些发光的东西,像虹翅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叫着,它们都朝着前方一个金色莲座聚集。金莲的花瓣渐次展开后,露出一个半透明的眠卵,须臾后,眠茧裂开了一道缝隙,金色光芒从中涌出来。接着那道缝隙越来越大,光也越来越强,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蛹而出。不多时,那个蛹像蛋壳一样碎裂开来。在耀眼的光芒之中,一个裸身美人缓缓地从莲座之上站起来,背后展开了一对发着金光的蝴蝶翅膀。

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那莲座之上站着的,不是苗西卡是谁?!再转头一看,苗西卡分明还在身旁。她似乎知道我的疑虑,解释道:

“一次蜕变已经完成。你所见,皆是蝶。”

“给你一个期待的形象,更有利于交流。你好,克莱夫的继承人。”莲座之上的蝶,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她已不是那个穿着蕾丝裙的小女孩儿,在与苗西卡融合后,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过了几秒钟,我才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

“对不起,我有些失态。”我向蝶发出问候:“你好,蕾吉丝。”

蝶优雅地点点头。“我知你仍旧为树屋那场战斗耿耿于怀。”蝶似乎能看透我的心思,这让我感到很不爽。既然她提起这件事,我也只能据理力争了。为死去的战士讨回公道,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

“在那场战斗中,死了许多优秀的战士。我想向您讨要一个说法。”我平静地说。没想到一见面火药味这么浓,苗西卡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但我不为所动,直勾勾地顶着蝶。

蝶用她那威严的声音平和地说道:“死了人,你们要求惩罚凶手,就是所谓的天降正义,而反过来,死的是飞禽走兽,则无须问津——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公平”,在我看来,实则是自大和傲慢罢了。领主大人不要忘了:打响第一枪的人恰恰是你们自己。”

我无言以对。当时那种误判,几乎是无法避免的。多疑,好斗,乃是人的天性。其实人类的智性构造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远古以来积累的生存本能,仍旧是我们身体中最强大的主宰。恐惧和猜忌,经常会僭越理性。

“所以,今天我们要面对的问题,与过往一样:新的智慧生命,是否与人类有共存的可能性。”我回答。

“领主大人果真是言简意赅。我为刚才的无礼向您道歉。双方做出让步和包容,而并非睚眦必报,才是一个和谐的开端。但实际上,与人类和谐共存的希望非常渺茫。对此,您有什么建议吗?领主大人。”

我陷入了沉思。人群的特质,平庸且卑下,即便是谦谦君子,到了人群之中,也可能变成野蛮狰狞的恶棍。在过去的历史中,人群无数次被简单粗暴的理念洗脑,他们作恶,却满不在乎,他们施暴,却趾高气扬。在群众眼里,人多就是正义,人多就是真理。但他们却不知道,正是浅薄的群情,成就了那些恐怖的独裁者,而群众本身,并不具备“理性”的特质,所以一个叫勒庞的思想家,给失控的人群取了一个有入木三分的名字:群氓。

半响,我缓缓地答道:

“若要与人类共存,则不能与人群共存。你在一旁,成为一个秘密,却承担着延续着未来的责任,刚刚好。”

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你让我刮目相看,克莱夫的继承人。”

“那么,您可以回答我心中的一些疑问了吗?”

“这里规矩:要得到问题的答案,必须付出代价。领主大人,请用巴别塔迷宫的隐喻,换取您问题的答案。”蝶缓缓背过身去,金色的双翅微微扇动着。

我再次陷入了沉思,与蝶交锋,非常吃力。我究竟是怎么从迷宫中脱困的?最后那一刻我在想什么?仔细回想着那段过往,当时一些琐碎的想法渐渐被整合在一处。

这座包含的无限种能性的迷宫,就像某种暗喻,呈现出正在走向未来的人类,所面临的窘境——如果,“进化”是人类通向未来的方法,那么究竟有多少种合适的路径可供人类选择呢?

无穷即是荒芜,无穷即是终结。

人类最终不知道会到达哪里——也许坠入深渊,也许踏入神殿,也许根本就是空无一物……这个念头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在时间的终点,宇宙在永恒的热寂中死去……就像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涟漪,在那纯粹的虚无中,甚至连基本粒子都已降解……这是真正的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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