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镜像流形（下）49（1 / 2）

代达罗斯之翼燃烧生成的诅咒之焰，虽焚尽了傀儡，却也波及到我身上。失去傀儡的控制，我的灵体已能活动，当下不及细想，用意念在地上凝聚一方水洼，斜着身子滚了进去。

待这股灵能之火熄灭，傀儡所遭受的伤害反噬方才停止，然而我的大半个灵体已经损毁，只得无力地趴在水洼之中。以当前这副惨状来看，我的本体也许已经僵直，也许正说着胡话，像个精神错乱的疯子……强行重塑灵体会对大脑造成更大的损害，更别提打碎灵核了。何况，这灵核还能利用周围环境的能量无限重生——这该怎么办？

我抬眼望着空中金色的眠卵，其中之物似将破壳而出。巨大的无力感摄住了我。难道，只能到这里了吗？

……

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克莱夫就常常不在身边。大部分时候，我一个人在夜里醒来，对着偌大的，冷清的宫殿，就像掉进了冰窟。没有人关心我是否孤独和害怕，也没有人关心那个金发红瞳的疯子和让我瑟瑟发抖的噩梦，他们只是把我当主人一样供奉起来，于是我与他们之间那道厚厚的，无形的墙亦变得坚不可摧。

除了柯拉。

我早就知道，周围的人有十八个心眼。就像扑火的飞蛾追逐着光焰，他们追逐着利益，因而团聚在我的身边。他们说着动听的言语，挤出谄媚的笑容，暗地里却是各怀鬼胎。于是我亲眼看到这些激动的小飞蛾前赴后继地扑向王权的火焰，然后在那火光中化为灰烬。

逐利是本性。人性的强大往往会超出想象，而我，非常非常地善于利用这一点——但也仅此而已，那如坠冰窟的孤独没有任何改变……对于我来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这一切，直到苗西卡出现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只有短短三个月时间……我却觉得认识她好久好久了……我讨厌心中那种无力感，我不禁自问：在关键的时候，我能为她哪怕流一滴血吗？

……

我艰难支起灵身，如今左边脚踝已毁，我只得单膝跪地，已折掉的右臂只能软软地垂着。我看着浑身烧焦的，忽明忽暗的灵体……又抬头望向天空……

唯有那个办法了吧……以我现在的状态而言，使用禁术，无异于自杀……然而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已然没有任何退路，就当是痛快了一回吧……唯有这最后的骄傲，才配为你送别……

“你竟然在笑？！你竟然在笑？！”蝶闪现到我面前直视着我，目光中满是惊讶。

“拔剑之时，必是身心合一，誓言必杀的时刻，虽身死，亦无悔。”我淡淡地笑着，语气冷静得可怕：“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带走你。”

“情况有些不对劲，游戏到此为止。”蝶忽然对着远方大喊，她飞到半空挥手唤出一股黑雾，朝我裹挟而来。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慌乱的表情。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

“身为炽天之翼，心似怒海狂澜，愿以吾血，化沸滚熔岩，愿以吾骨，作熊熊燃薪……”

我小声念出那个大禁术的密语，唤出艾芒家最后的底蕴。灵体随之发出明亮的光焰，一道炽热的光柱直通云霄，驱散了那些黑雾，一时天地色变，整个空间仿佛熊熊燃烧起来，末日般的灰烬在空气中飘飞，带来不详的气息……

“停手，笨蛋！”蝶发出一道金光，直射我的灵身，试图阻断秘术，可是在我用毕生灵能凝聚的秘术面前，竟如石沉大海般，丝毫没有作用。

“祭灵术——魔王再临——”

随着吟唱结束，激荡的灵能自我的识海深处凝聚于灵体之中，发出耀眼的强光。在灵能汇聚之处，我的灵体化作浑身燃烧着火焰的路西法，这个升级的灵体虽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强度却瞬间暴涨了数十倍，不仅能够大幅提升战力，还能使用克莱夫留下的禁忌之术。不到生死关头，我是绝对不会使用这一招的。

克莱夫在临走前，曾留下数种秘术，打破了人们对心灵术的认知。之前人们认为静默者的心灵术能影响人的意念，但不会对大脑造成物理损伤。然而，“万象沉默”，“重力核心”，以及“灵爆”的出现，改变了这种固有认知。当年，克莱夫当着我的面，使用“万象沉默”窒死了柯拉，其威力便可见一斑。由于这些心灵术威力极大，弄不好就会死人，所以被列为了禁忌。

当下我面对的对手，是一个超算系统，没有人类的大脑构造，所以阻断植物神经系统运作的“万象沉默”以及把全部灵能瞬间爆发，损伤敌人脑质的“灵爆”并不适用，但阻断一切灵能运作的“重力核心”，能够阻绝此赛博空间与外界的联系，正好克制灵核重生。

“见识真正的恐怖吧……”我对着半空中的蝶说道：“禁术——重力核心……”

以“路西法”为核心的区域，化作一个疯狂旋转的黑洞，那黑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一切以灵能构造之物则陷入了扭曲和崩解的状态，随即它们化作发光的尘埃，被吸入漩涡，喷射出更加耀眼的强光……

蝶惊恐地喊道：“你疯了吗？如此消耗灵能，脑子会烧成浆糊啊……”

我并不理会她，黑洞旋转越来越快，吸力越来越强，周遭的一切更加快速地崩解，用不了多久，这处幻境便会消失。蝶匆忙调集幻境中一切可用之物，把它们从有形之物还原为灵能，集中于己身，那块水晶也被蝶吸了进去。那小女孩儿形象的蝶，与黑水晶都是灵核，或者说，它们是灵核的不同具象化而已。

只要毁了它们，这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