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挺住(2 / 2)

有些人站在岸边,指着那个淘金船议论着。

窦中流此时正在杨花镇镇西张皮匠家,他带来了很多的礼物。窦中流说:“张叔张婶,我爸让我代表他来看看你们,也向你们赔个不是,我弟和玉翠的婚事没成,也是身不由己,请您老原谅,这事儿我们知道得太晚了,要是早知道,打死他也得让他跟玉翠成了亲。”

张皮匠说:“都怪我自己的闺女不争气,再说,你们家现在的地位,我们也高攀不起。”

窦中流觉得没啥话可说,难免尴尬,就说刚来到杨花镇,还有事忙,改日再来拜访,转身出门去杨花梦赴宴了。

张皮的老婆说:“别得罪了姓窦的,咱家龙龙很快就毕业了,要是考不上中专,还得靠他们找工作呢,在这儿离了他们想找个工作,那只能是做梦。”

“有工作的人多了全县城都是,都是靠他家才有的工作?那人家李剑也是靠他们有的工作?”张皮匠卷了根莫合烟抽。

张皮的老婆说:“人家李剑是参了军,转业当警察的,也不是哈达马的人啊,人家是分配来的,知道不?”

张皮说:“就让咱家龙龙去当兵——哎,我说龙龙他娘,咱家有只母鸡乱打鸣,我去把它杀了,你炖炖,咱龙龙放学回来吃。”

“就知道龙龙,那五个闺女就不是亲生的,怎么就不听你念叨呢,老五这都十八了,快点找个婆家嫁了吧。”张皮的婆娘说着出去,到厨房烧水去了。

镇西张皮在他的院子里把那只乱打鸣的母鸡杀了,一地鸡毛。

秀贞按阿牛说的处理了那只没毛的公鸡,又跑去镇里给县防疫站打了电话,防疫站来做了检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根据秀贞讲的,专家推测说那只没毛的公鸡也可能是基因突变,不要那么着急处理就好了,留着做研究。

听阿牛说,他开那个卤鸭店生意越来越好,就是买不到鸭子,哈达马的人家很少有养鸭子的,嫌鸭子吃得多,有人家富一些,养几只鸭子下蛋腌咸鸭蛋吃,也不卖鸭子。

秀贞就想,等缓过这阵子,把南边那块闲着的水坑子地推出个水塘来,可以养鱼养鸭子。

阿牛来看秀贞,还送了苹果,看到那只没毛的公鸡,阿牛比自己还着急,秀贞心里暖暖的。她比阿牛大三岁,小时候,阿牛娘说等长大了就娶秀贞当儿媳妇,女大三抱金砖。秀贞爹不同意,说都什么年代了,定娃娃亲是封建落后,婚姻要让孩子自己做主。两个人渐渐长大,秀贞和阿牛挺好的,只是觉得要找个小丈夫太丢人,她跟阿牛娘说,如果再说这话,她就再也不到阿牛家来了。后来秀贞嘴歪了,秀贞娘怕秀贞嫁不出去,也托人向牛家提过亲,牛家就这一根独苗,老牛两口子考虑再三,怕秀贞这毛病遗传,就没答应,心里又特别地觉得愧疚,秀贞和二嘎结婚后,就没啥来往了,阿牛也从来没去过秀贞和二顺子的家。

这天,秀贞抓了两只鸡,买了两瓶酒,又称两斤核桃酥,去看望老牛大叔和大婶。秀贞说:“大叔大婶,我忘不了小时候,我每天来你们家,大婶都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核桃酥,一掰两半,给我大半,小半给阿牛。”

阿牛娘说:“那时候穷,也没啥好吃的,婶没有照顾好你。”说着阿牛娘流下泪来。其实,那时候给人看病的没有给牲口看病的有钱,秀贞家根本买不起核桃酥,觉得阿牛家的核桃酥就是世上是好吃的东西,直到现在还是这么觉得。

秀贞说:“对不起,这些年,我都没有给你们尽过什么孝,我忘恩负义,真的对不起。”

老牛说:“孩子快别这么说,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你父母啊!”

秀贞哭了一鼻子,心里觉得好受多了,好像是没有那么孤单了。错过了姻缘,错不过情义,善待恩情就是善待自己。要善待二嘎,不论他做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秀贞这么想着,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回到家,烧了热水,给二嘎擦洗,秀贞睡到二嘎身边说:“我要好好地陪着你,好好侍候你,这回你跑不了。”

二嘎子哭了。

星期天,秀贞的儿子金子县城回来了,金子上二年级,在县城小学上学,寄住在学校跟前的一对退休老夫妇家里。金子说不想上学了,要回家来帮妈妈干活儿,照顾爸爸。

秀贞抱着儿子哭着说:“你赶快回学校去,你要是不好好上学,不学好,我还活个什么意思吗!”

金子说:“我没有不学好,我知道我上不起学了。”

秀贞说:“不上学就是不学好,谁说你上不起学了,咱们有这么大个养鸡场,现在鸡蛋好卖又值钱,就是得一个一个地下,又不能一下一堆,新买小鸡也不能一买来就下蛋,这急不得,只要能熬过这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放心去上学,妈有钱。”

二嘎嘴上说不出,也不想说,但他心里明镜似的,要是没有他拖累着,秀贞很快就会好起来。

秀贞去找公羊,镇里是有一笔贴息贷款,但那是有指标的,份额有限,公羊和康乃文把自己的钱能拿的都拿出来借给了秀贞。老牛听说书记和镇长都给秀贞借钱了,知道秀贞是在钱上遇到坎了,就把自己存的一万块给阿牛娶媳妇的钱拿出来给秀贞。秀贞的养鸡场正常运转起来。

二嘎子的心情却更加糟糕,脑子里总是有一个念头,这样活着,不如死,有时候他独自哭嚎:“让我死吧,我去死吧。”

秀贞把一切的危险的东西都锁起来,对二嘎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我现在太忙,我就是要多挣些钱,带你到大城市去看,现在科学这么发达,机器人都到处跑了,我就不信你起不来。”

为了二嘎,秀贞不想和栓柱再继续下去,可是她还是没有拒绝得了栓柱子,也可能是她没有拒绝得了自己,每一次都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日子就这么过,她希望二嘎子一天比一天好,哪怕仅仅是精神上。

秀贞想早晚要把栓柱解雇了,希望杨花镇学校早日好起来,她就把金子转回来念书,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安安稳稳的,她不想二嘎再出什么差池。

她把金子送到县城去念书,一是因为她的养鸡场离镇学校远,二嘎子又经常不着家,没有人接送,到冬天就更没有办法了;二就是学校太乱,家里没什么势力的孩子往往受欺负,自己又有歪嘴这个缺陷,孩子会被恶意取笑。

最希望学校早些好起来的可能还是施乃安,早些好起来,他就早些辞职回县城去。可是,太难了,就连教室不许抽烟都成了限制老师自由,干涉个人生活习惯。还有人编了顺口溜:工资诚可贵,上课更重要,若为抽支烟,两者皆可抛。

施乃安对董文化说:“你让他抛,从教堂常规抓起,该罚的一定要罚,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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