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乾清坤宁138(2 / 2)

船队集结完毕,担任旗舰的,是最大的那艘盖伦船。船首,一身戎装的沈寿崇对着岸上的林金发挥了挥手,杨帆启航。他是此次移民计划的总指挥,提供武力保护。

大明水师最大的基地在登莱,混编着东西各种船只,各种战法,但却还没摸索出一套标准打法。

皇帝的意思是“摸着泰西人过河”,听泰西顾问,却也不能全听,要自己多实验。这一系列行动,包括清理小海盗,移民罪民到大员,都是为了实验练兵。

船队将沿着海岸线向南,经舟山群岛、台州、温州,到福建霞浦、平潭再到泉州府,然后等待合适的天气横穿海峡,去那一座闽南语叫做“大员”的岛屿。“大员”的闽南语发音为“歹丸”,后来又根据“歹丸”的发音,改为文字“台湾”,反正发音都叫“歹丸”。

沈寿崇是沈有容的儿子,沈有容作为水师将领,在福建戍守了十几年,此番回到父亲战斗过的地方,颇有感慨。

今日风向正好,船队乘风破浪,脚下波涛滚滚,心中豪气顿生。

“壮哉!难怪陛下总说,我们的目标是星辰与大海”

“孙......侯爷?”

刚打完梁山没多久,听说水师有任务,孙五七又碘着脸去求战了,完全不顾自己侯爷的身份。后来求到沈有容头上,烦他不过,就让他来了。

不过,在水师里,他又多了一个孙侯的外号。

-----------------

高高的白帆渐渐远去,消失在海平面上,空气里残留着硝烟的味道,海水里,还有些船只的残骸浮浮沉沉。

这是大明帝国东南端,广东布政司辖境,香山县的镜壕澳。从上个世纪,这里就成为小弗朗机人“租借”的地盘,也成为了泰西人在大明的一个大型聚集地,更是东西海贸的重要贸易焦点。

岸上一片狼藉,有些地方还有鲜艳的血迹。一场惨烈的登陆夺岛大战,刚刚以来犯者的失败而告终。敌人从南洋的巴达维亚远道而来,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目的是占有镜壕。

占有镜壕等于打开大明贸易的一条门缝,意味着滔天的财富。荷兰人想很久了。

但小弗朗机人来得早,在港口修有完善的炮台防线。这年代的海上炮战,精度很感人。在漂浮的海船上瞄准发射,哪有在陆地炮台发射得准?哪有陆地上装弹方便?何况炮台还有防御工事与沙袋的保护,而海船通体都是木头,打哪伤哪。

小弗朗机人本来还能赢得轻松一点的,但自从去年皇帝接见了传教士代表团后,大量招募本地人和泰西人的炮手、水手、炮匠、船匠乃至兵士......人才和军事物资的严重流失,影响了镜壕的防御体系。

炮台不远处,一个行商摸样的人蹲坐在地上,拿着炭笔写写画画,试图还原刚才那一场大战。他的画工粗糙,却带着独特的透视技巧,那炮台的位置、发射的距离,对方海船的位置、发炮的射程,看起来却当精确。

“兄台......在作甚?”

这人一手伸入靴子里面,一手闪电般收起纸笔。回头一看,一个年轻人正盯着他看。

年轻人大概十八九岁,明明是个大明人,却穿着一身泰西人的衣服。他尚未蓄须,脸上带着自然晒黑的微古铜色,长相十分英俊,笑容温暖可亲。

见对方只是一人,行商也无所顾忌,咧嘴一笑,但这笑容有点阴森,似乎带着警告的意思

“谋灭系啦,好玩嘢”

英俊的年轻人似乎没看懂对方的敌意,仍是一副诚恳交友的样子,附和着对方,用广东话沟通

“西人火炮好犀利嘢”

没想那行商没接茬,收拾起东西,点了点头走了。

这行商腰间鼓鼓的,长靴子里似乎也有东西,显然不是好惹的人物。但年轻人依然笑得很诚恳,笑容,是他在镜壕的人设标签。

“Nicholas!”,“Nicholas!”

一个红头发的小弗朗机人匆匆而来

“OlaSenhor!”

年轻人依然微笑,换了一门语言,迎了上去。

他叫郑一官,今年十八岁,福建泉州府南安人,去年才从家乡来此投奔舅父黄程。黄程在镜壕做海贸生意,东洋的、南洋的,都有涉及。自从这外甥来了之后,黄程的生意大有起色--十七岁的郑一官,自带出场BMG,浑身上下都是光环:英俊、聪明、胆大、心细、情商高,还有开了挂一样的语言天赋。几个月他就学会了小弗朗机语,成为泰西人的翻译,又交游广阔,黑白两道都给面子,很快就声名鹊起。

镜壕不大,只有几个紧要去处:贸易的集市,水手们的酒吧,传教士们的圣宝禄传教学校,当然,最核心的当然是小弗朗机人自说自话成立的“议会”和“总督府”了。

大仗过后,一片混乱,有哀嚎的伤兵、凌乱的商铺门店,忙着去教堂叩谢神恩的泰西人........郑一官行走在其中,笑容依然友好亲切,眼睛却很明亮,收集分析着每一个画面信息。

“总督府”中,议员大人们七嘴八舌

“我们应当写信给金尼阁主教,让他面见皇帝,要求大明的保护,收拾荷兰人”

“不,应该写信给Paul,他是工部尚书,皇帝视他为老师”

“不妥,不妥!皇帝陛下说了,镜壕乃是大明领土,不求救还好,求救了,大明会派兵来镜壕的”

“怎办,我也接受不了大明在这里驻军”

“不,不是求救,是警告大明皇帝,荷兰人往北边去了,不是福建就是浙江,一定会攻击大明!”

“对,让大明人消灭荷兰人!”

听到荷兰人往福建去了,郑一官心中一颤,但不露声色,脸上保持着微笑,帮着他的泰西朋友打下手。

一干人商议完毕。郑一官也加快了脚步,回到舅舅家中

“啊固!啊固!”(闽南语舅舅)

此刻他终于放下脸上的笑容,换了一副精明又野心勃勃的面孔。

天下似乎有变,得赶紧给自己找一个更值钱的地方了,郑一官这么想。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