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大乘真人124(1 / 2)

山东,巨野县东郊约二十里地,有一座徐家庄。

巨野县得名于县北的巨野泽,也就是大野泽,此处为古济水汇聚之处,历为兵家必争之地,盛产战争与英雄。黄帝在此战胜蚩尤,彭越在此起义反秦,黄巢余部在此蛰伏,宋江在这此建立梁山泊基地。

可惜,元末黄河决堤,将大野泽淹没淤平,八百里梁山泊也萎缩成了一座小湖,但这并不妨碍某位宋江粉丝继承梁山好汉的志向。

徐家庄有着高高的院墙,遮挡住了试图向内窥探的视线,却遮不住无数根同时升起的炊烟,若从空中俯瞰,庄院内今日搭起了千百个临时窝棚,如同密密麻麻的军帐,只是歪歪斜斜,不如军帐横平竖直规整有序。

这里来了很多客人。

院墙外的庄道,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群涌来,男女老少都有,长衫短褂各不相同,骑马的、推车的、赶着骆驼的,挑着担子的,带着草席、粮食、铁锅的,什么人都有,千奇百怪,见怪不怪。反正只要能通过路口守卫的盘查,能念上几句“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都能来。

当然,多数人衣衫褴褛,发髻凌乱,腿粘泥土,面相愁苦。他们如同丐帮,污衣派是多数,净衣派是少数。而今日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是为了法会,白莲教大乘真人徐鸿儒返乡登坛讲经的大法会。真人以往云游四方,在临县郓城待的时间都比在家乡长,此番做三日大讲,邀来十八路佛首高人,可是盛况空前。

很快,庄园内又搭起了新的窝棚,冒出了新的炊烟,这嘈嘈杂杂的场景,持续到午后的良辰吉时。

“呜~~”

“咚咚咚咚!”

一声法螺响起,接着紧密的一阵锣鼓,巨大的法坛上飘起了黑、白、赤、青、黄五色旗帜,法坛下数万人一起伏拜,迎接真人登坛。

“九天九地动,莲华朵朵来。蒙无世界现,天地又重开。安星悬斗立三才,无生老母八卦排.......”

一队童男童女身着黑、白、赤、青、黄五色麻衣,赤足在前领路,颂起了歌决。

“九天九地动,莲华朵朵来。蒙无世界现,天地又重开。安星悬斗立三才,无生老母八卦排.......”

台下万名信众,一人一块麻布,都跪在其上,一起和声颂歌

歌声中,一名清瘦中年登上了法坛。这人高额隆鼻、凤目长须,穿的白袍分明是僧衣的款式,却绣着八卦,僧不僧,道不道。这就是他们的大乘真人了。

开坛讲经之前,大乘真人举目四望,那以黑、白、赤、青、黄五行颜色区分的台下坐席,并非完全坐满......,他不动声色,轻轻燃上三炷香,朝天礼拜,随后徐徐坐定,缓慢诵经。

“佛面犹如净满月,亦如干日放光明,圆光普照于十方,喜舍慈悲皆具足”

他轻轻吟唱,举止优雅。身着五色的童男童女,走入五方信众之中,和着他的唱颂声,如同他的人肉扩音机。

“佛面犹如净满月,亦如干日放光明,圆光普照于十方,喜舍慈悲皆具足”

今天他要讲的经书,其实是罗教五部六册的《苦功悟道卷》。大乘真人修为高深,别说罗教经书,就算叫他讲老子的《道德经》,他也讲的来。事实上,今岁大年初一,他还邀请了当世四大名僧之一的玉枝禅师来讲了一回《法华经》。

当年跟着师父--闻香教创始人王森修行的时候,秀才出身的徐鸿儒就已开悟,无论信仰什么,国人根本就不关心教义,他们要的只是被保佑而已。保佑吃饱,保佑平安,保佑发财,保佑升官。

师父本是北直隶的一名皮匠,某日突然宣称得道,因为从鹰嘴中救下一只会说人话的狐狸,狐狸咬下狐巴送他,传他异香法术,因而成立了闻香教。别说,师父的异香法术还真灵验,点上香,无论对面是布衣黔首贩夫走卒,还是王公贵族名门仕女,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要掏钱就掏钱,要解衣就解衣,简直如臂使指。

后来闻香教做大了,分坛分会遍布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师父又改了个说法,不提灵狐传香了,教名改为东大乘教,本人得道于“太皇天宫”,肉身为古佛转世。由于各地进贡财货越来越多,惊动了官府,师父一度入狱,但花钱消灾逃了出来,很快又攀上了万历皇帝的老丈人永年伯王伟,当众表演了一番神通,就被王家认亲为族人,愈发横行无忌。若不是另一位师弟因分钱不均再次举报,师父依然是皇亲国戚,得道神人。

师父死后,传位幺子王好贤,地盘为北直隶,徐鸿儒回到山东宝地。山东数十年来天灾不断,民生艰难,这种穷人们活得毫无指望的地方,正是结社传教的沃土。用上一些传统手艺,施点米粥、变个戏法、放点“神药”,很容易就能掌控这些人的身心。于是徐鸿儒声名鹊起,影响力堪比唐赛儿,野心远超宋公明。

“妙体本来无所住,通身自在放神光。一切人众,无法可得,欢喜信心,做礼而去!”

一部经书诵完,徐真人合掌施礼,闭目沉思,静默无言。

全场信众,跟着打坐冥想,这是大家都修行过的每日常课。

“老母显灵,真人飞升了!”

台下传来惊呼,那真人端坐的蒲团下,冒出滚滚白烟,连人带着蒲团缓缓升空。

“真人飞升了!”

“啊!真人飞升了!”

那万名信众,涕泪纵横,见这神迹,有人目瞪口呆,有人磕头不止。

“铛!”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脆的罄音,那徐真人飞升不过三尺,又缓缓坐回了原地。

他睁开双眼,流出两道清泪。

“真人如何又不飞升了?!”,“这可如何是好?”

流着泪的真人,缓缓站起,双手按下,示意全场安静。

“方才做礼冥思,本座见着了真空家乡。果然无穷无尽,妙不可言。本座本不欲返,无奈老母对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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