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秦良玉44(1 / 2)

从孙传庭遇伏的地方往前走数里,群山中出现片片谷地,这是石砫宣慰司难得的耕田。

一名自称秦拱明的年轻小将带兵前来迎接,小将做汉人着装,与他带领的一身黑蓝的毕兹卡人,也就是土家族的白杆兵,搭起来却毫无违和。这队军士精壮齐整,有种令行禁止的肃杀之气。

秦拱明将他们带到一处农田,孙传庭整肃衣容,与李若琏恭敬等待。农田里,一位中年妇人立起身来,就着水沟洗了一下手脚,来到孙传庭面前。她中等身材,布衣荆钗,发有微霜,面目坚毅。

“孙传庭见过老师”

“见过秦将军”

“伯雅来了?山路还辛苦吗”

秦良玉眼神一扫,见到马队有受伤的人、厮杀后留下的印迹,面色一凝,却没多问。

“想着来迎你,顺路看看陛下赐种的泰西庄稼,长势还不错,只要不遭虫害,定能丰收”

“遵义州的,也长得不错,据说工部徐尚书尤推崇甘薯,说是瘠田也能亩产六七石,学生万分期待”

落着一个身位,孙传庭跟随矮他两头的老师徐徐而行,路上的土家人,纷纷拱抱双手弯腰行礼,眼里流露全是对女头人的亲切与崇敬。女头人毫无架子,一一点头回礼。

石砫宣尉司背山而建,寨门高大威武,军备齐整,但人们进出自如,面色平静。这里并无战事气氛,只是守卫者训练有素,不曾懈怠。

进了寨门,一栋栋吊脚楼映入眼帘,密如丛林却整洁有序,这是西南常见的建筑,楼下是空的,不住人,用于回避毒虫湿气,楼上的正屋都有墙壁,但许多侧屋干脆就四面透风,来得凉快。

密密的吊脚楼中,夹杂着一些汉家风格的商铺和作坊,甚至还有一两家小书院,和谐而不突兀,让人有种世外桃源的恍惚感。而整个城寨众星拱月的正中,是一群介于汉家建筑与吊脚楼之间的高大楼宇----上层是汉家的飞檐墙瓦,底层支撑的却是吊脚楼般根根支柱,不同的是,这些木头柱子大了许多倍。就是宣尉司府邸了,看起来颇有年头,古朴庄重,却无半点多余装饰,又与那些镶金带银的头人府邸大有不同。

等待的时间,孙传庭举目四望。这厅堂里全是汉家装扮,挂满文人墨宝,都有些年头了。不远处,就是宣尉司使马家,也就是秦良玉丈夫家的祖祠,祭祀的油灯一直亮着,灯后是层层叠叠的牌位,让人心生崇敬。马家祖先可追溯到汉朝的伏波将军马援,是世代镇守西南的汉家人。

为示尊重,秦良玉换了身皇帝御赐的绯袍,这官袍十分崭新,熨烫齐平,想来日常十分爱护,舍不得穿。

“伯雅不曾受伤吧”

“不曾,有锦衣卫李百户暗中护佑,学生并未受损”

“都说西南吏检因你而起,那么多贪官人头落地,必有报复。伯雅又大拓商道,广行商贸,那些盘剥商人再无暴利可图。遵义州还广收各族逃奴,土司头人们大受损伤。而今遍地仇人,伯雅千万当心。回程,让吾侄儿拱明,再带两百人,随你同去遵义护卫吧”

“学生此次还真是为借兵而来,遵义州而今征收了两万新兵,正待有老兵带队训练”

“两万?,伯雅,你怎可如此胆大”

“赴任之前,陛下特地交代,练兵多多益善”

“借兵自是无妨,只是石柱宣尉司兵员定为一卫五千六百人,已经遣了三千去辽东了,补缺的新兵,尚未练好”

“老师也太过谨慎了,陛下有言,白杆兵亦是多多益善”

秦良玉想了一想,还是摇了摇头

“蛮荒土司,坐拥大兵,终是不好。何况石砫贫瘠,不到二十万人,养不起大兵”

“陛下特旨,准石砫自行盐铁交易,商业百无禁忌,老师自可安心。陛下曾言,秦家与马家,乃天下至为忠心之人,大乱将起之时,不必过于拘谨”

秦良玉闻言,立即起身朝北一拜,等到坐下时,深深了看了一眼孙传庭

“老身也听到了些谣言,说陛下整顿西南,是为改土归流,头人们因此焦躁不安”

“学生不敢妄自揣测,陛下只说,汉家人、土家人、尼家人,都是一家人,皆应平等”

“此言大善,陛下真有大胸怀”

“无论是否改土归流,学生只见陛下对老师的依仗,每有来信,必有叮嘱。还说当年马指挥使遭奸人陷害,是朝廷亏欠了马家秦家”

当年,秦良玉随丈夫马千乘镇压播州之乱,南川路战功第一。战后丈夫却被太监邱乘云讹诈诬告,冤死狱中。而辽东一告急,秦良玉又将三个亲兄弟和独生子马祥麟都派到前线支援,确实让校哥儿心怀愧疚。

秦良玉复又起身北拜,眼眶红润。沉默片刻,方开口。

“承陛下信任,石砫就再扩一卫军,以防乱起。现有老卒,老身分一千助你练兵”

“学生不解,各族皆有悍勇,缘何唯有石砫兵能以一当十,百战不殆”

“兵阵之力,不在个人悍勇,在齐心协力也。再者,兵士,本当视为同袍手足,待之以诚,如家人同生共死,做不得虚假的。”

孙传庭思索片刻,眼中放光。

“老师不单待兵士如此,待毕兹卡族人,亦是如此”

“本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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