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张家沟(第二十七章)2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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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波这个孩子在海边码头长大,吹着来自海洋的风经常跟张童书玩,又经常跟他打架。有时,他们上午打架,下午又玩到一起。后来,张秋水带着老婆孩子回到贵州老家。次年,张清风亦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来。回到张家沟,他们是伙伴,又是同班同学,这样的关系直到柳林中学才分开。

如今,张童书已是清水三中重点实验班的学生。二十七天后,他就是全县最好高中最好班级里的学生。可与他从小玩到大的张海波却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完成,就到外面闲逛大半年。这是命运吗?或许就是吧。

当年,张清风是那群人里最高帅的,老婆是最为漂亮美丽的,他们的孩子张海波又是那种看着爽朗,跟张童书同样帅气迷人的男孩。为什么,他们的人生到初二前后就分岔了,像小说那样离谱?他们家的顶梁柱坏了。

张清风患上癫痫。健康挺拔的大老爷们忽然变成呆子,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破裂,老婆离婚远走他乡。张童书曾听说,妇人通过娘家的介绍在遥远的地方找到户人家,毅然决然地过去,看不出有任何留恋。这件事让张童书想起古老的名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柳林镇有一个法庭,经过法庭鉴定,张清风患有癫痫,丧失抚养能力,他老婆有权离婚。法庭把张海波判给男方,并让女方额外支付五千元作为补偿。从此,老婆跟他没有关系。张清风自顾不暇,他压根没有照顾张海波的能力。那么,问题是法庭为什么还要把张海波判给男方抚养?主要是张海波他爷爷跟张家沟的人力主把孩子留在这边,而女方对抚养权没有意愿,自然达成共识。

爹妈离婚那年,张海波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成绩还不错。他爹患上癫痫,他妈又离开张家沟,经过折腾,他已经不喜欢学习。来年,他跟着爷爷生活,两爷孙整天就是吃喝玩,恶劣的外部环境这让张海波的学习雪上加霜。爷爷溺爱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要什么就给他买什么。张海波眼看着就要废了。

张童书虽然大他两岁,他们却是同班同学。小学那些岁月,这两个孩子整天形影不离,算是铁哥们。张童书看着张海波成绩滑落,整天就是打游戏,只觉世事变化太快。作为兄弟,这种事情,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顺其自然。

跟爷爷生活那两年,张海波个子长高,成绩变差,沉迷游戏,性格没有明显变化。两年后,初秋某个傍晚,他爷爷在傍晚用冷水冲凉,猛地抽筋,弄成半身不遂瘫痪在床,反倒需要张海波照料他吃喝拉撒。在暗无天日的厢房里,他爷爷苟延残喘般挣扎两个月后撒手人寰。这个孩子看着死去亲人,只觉往后他会轻松。爷爷埋进土地,他妈来把他接走。从那以后,张童书只是偶尔听到张海波的变化。有很长段时间,他都没有见过张海波,再次见到,便是今天。

张海波回到张家沟住了三天,这三天他吃住都在张童书家,他回来主要是办理身份证、看他爸爸。相对四五年前,他们家的房住起来舒坦特多。现在已是两层半的平房,有宽敞的院坝。院坝底下架空,装修成猪圈,换句话说猪圈的平顶是他们的院坝。现在,他跟张海波就在院坝里一边百龙门阵,一边下象棋。

桂芬提着提桶走在喂猪的路上,小枕头跟张良的女儿张哗哗在院坝跳绳,张秋水则在劈柴,他装模剩余不能再用的烂木板破棍棒都给他运回来当柴烧,因了这事桂芬烧火做饭又或者煮吃的,方便起来。

张童书昨天读《寂静的春天》,今天想找时间把《果壳里的宇宙》的前三章读完。这样的安排,因为张海波从外面回来,又到他家来找他叙旧被打断。别人可以推脱,张海波是发小,他怎样都得热情招待。从书架上取出象棋,他递给张海波,顺带从堂屋取出两个小凳子,一人一个坐在院坝里下象棋。走着走着,张童书发觉自己右眼皮老在跳,心底泛起强烈的不祥的预感,他感觉有事情要发生。抬起头远眺,西边是昏黄色的晚霞,心头涌起某种难言的凄凉。

可当他看着院子,所有的所有都像往常,爹妈跟妹妹,爷爷奶奶都像往常,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张童书整理思绪继续下象棋。张秋水在聊天,他跟张童书同样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这种预感在下午时就很强烈。那瞬间,张秋水充满绝望,有沉重的悲伤。他默默祈祷,两三小时后从忧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此刻,张秋水在思索,他在思索下午他锄地时不祥的预感到底是什么。西边美丽的晚霞因了他的思索,跟着沉重起来,仿佛所有色彩,在这瞬间都忧伤。这天上午,昨天倒板,楼房竣工,已结算工钱。今天赋闲在家,睡了大上午,张秋水想着后山那块地很长时间没去看,于是扛着锄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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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张秋水吗?”很明显,这是陌生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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