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热风席卷落叶与沙尘，刮走他额前细密的汗珠。裴行枧双拳紧握，眼眶鲜红，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一步。

院子里一阵喧嚣，躺在地上的那个人，是疼爱了他半生的祖母。

“奶奶……”

声音沉闷沙哑，从裴行枧的喉间发出。裴行枧曾在幼时失去过一次双亲，暴雨无情，洗刷着地面的血迹，淹没了他的冤屈，也赶走了无情的行人。在绝望之际，是一个背着菜篓的老妇路过，见他实在可怜，才把他收养下来，一直抚养长大。于他而言，这个老妇已与自己的亲人没有分别。

将一切归罪于一个衙差吗？

裴行枧冷静得可怕，他思考着，如果自己不顾一切冲上去，把对方打死，那么自己将接受的，大抵是世上最可怕的刑罚。官大一级压死人，对于百姓而言，衙差仗着高位作威作福，有些品行差者，更是喜欢欺压平民。

谢盈的白发在日光下更显耀眼，在一瞬间，晃到了其中一位家仆的眼睛。

“快！那小子在那边！”

十几个衙差迅速围拥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对着裴行枧与谢盈拳打脚踢。

“好了，够了。”

出言阻止者，声音温润，谢盈抬眼瞧他，活脱脱一副毒蛇相貌。斜长的眼留了三瓣白，眼珠幼圆，目不转睛地盯着鼻青脸肿的二人，不断在他们身上徘徊。

“杀人啊，我最看不起杀人犯。”

肮脏的唾沫沾到裴行枧的发间，与他的汗水黏腻到一起。裴行枧抬头与他对视，一双眼里除去憎恨，还有对官僚的蔑视。眼前的这人，是大名鼎鼎的捕役，玉错。平生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你恨我，可是你也别忘了自己弄脏的手！”

玉错冷笑，一脚踩到裴行枧的背上，声音压的低低的，“小子，惹了梁、沈两家，你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我没有杀人……”

“谁管你有没有，上头说的就是事实，你以为我乐意大热天的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跑一趟，爷的鞋子都脏了。”玉错伸手掸了掸官靴上的灰尘，伸手捏住裴行枧的下巴，迫使对方强行看着自己，“有苦难，你就和上边儿说去。”

唏嘘不已，谢盈忍不住笑出声来。

“……的，你笑个屁！”

谢盈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脸颊，看向玉错，“狗仗人势，觉得好笑，就笑啊。”

玉错一脚踹到身边衙差身上，指了指谢盈与裴行枧二人，怒道，“给我打！”

众人一拥而上，对着二人拳打脚踢，不料出拳的手反而受了伤，再仔细一看，原地分明是两块石头，哪里还有谢盈和裴行枧的踪影。

“这是个什么东西！”玉错心底一惊，迅速扫视周围，瞧见了二人匆忙离去的踪影，手一挥，道，“追，给我追！”

“咱们现在可是罪加一等，是逃犯。”

热风拂过谢盈两鬓，裴行枧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如此气定神闲，明明自己吃了哑巴亏被官府误会，如今却能笑得出来。

“难不成你想被他们抓住，严刑拷打认罪吗？”

“当然不想。”

“二位说什么体己话，叫我也听听！”玉错阴沉的声音在二人头顶响起，谢盈匆忙之际，一掌推开裴行枧，素手接下玉错一招，还想再动手，却看见玉错掐着裴行枧的脖子，“胆敢再有动作，我立刻杀了他！”

谢盈收了势，两手背到身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