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桃夭21(1 / 2)

立春只是春天的消息,立春之时,春天还没有来,所以还没有桃花,也没有梅花。只有那如刀如剑的早兰,不惧寒风,不待春雨,已然开放,水可凝结,但花香不会,吹面风寒,清香沁脾。

这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春节,虽然有些拘束,但终究比以往要热闹,人越多,才会越热闹。以往的年夜饭,我总是吃饱之后就会离去,或者回到房间,或者在楼顶观看烟花,或者去找她。但这次的年夜饭,我吃了很久,说说笑笑,吵吵闹闹。父亲甚至还买了烟花,入夜之后竟催我去放。

当然,两个人看烟花总比一个人更美丽,她靠在躺椅上,我依在墙边。夜深之后,烟花爆竹已渐稀疏寥落,像是憋劲,待凌晨子时再行释放。我照例祭酒燃香之后就去燃放烟花爆竹,只是这一次不再孤单,有她陪着我,陪我下楼,陪我喜悦,也陪我紧张。除夕之夜,天地君亲师神位的香不能断,临睡之前,我让她燃了一炷又粗又长的香,足以燃到大年初一早上。

虽然忙了一天,但凌晨过后她却没有任何倦意,反而有些兴奋,有些期待,也有些欢喜。年三十是祭拜的时间,也是过年最重要的活动,祭拜土地,祈求平安康健,祭拜先人,聊解追思之情。从哪里来是人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土地、血亲似乎能够说明这个问题,才会如此重视。

母亲以往都是敲击方面,或者直接进来耳提面命,她来了之后,母亲从未敲门,只是通过电话把我叫醒。土地庙不近,先人还在山上,我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带她一起去。我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我不想违背她的意愿,但如果不带她去,她就要一个人留在家中,无人说话,未免孤单。

我的担心被她的实际行动解除了,她也要去,她的话让我更加开心,也更加幸运。她说既然一直是母亲带我去,那便没有男女性别的忌讳,更何况既然她已经来到这个家,就该知道这个家从哪里来;既然已经是家人,就该追思先人。她还告诉我,母亲与她说过,希望她一起去,先人虽已不在,亲至碑前,能更好的告知,也能更好的告慰。

如想象般一样,土地庙前,多是四周村寨相熟的人,都问母亲,她是不是儿媳,母亲高兴,母亲欢喜,向人们介绍。只是大家问儿媳一起前来祭拜,是否祈求早生儿女时,母亲只能支吾回应,倒是大妈直接爽快又大声的回答就是这样。我看见她有些羞涩,低下了头,却带着一丝微笑。在摆放祭品果品、燃香烧纸、倒酒摆酒之后,便是祈祷,便是跪拜,依然是大妈越俎代庖,祈祷子孙之事,而她也如我一样跪拜。

先人坟前,我更高兴,心里高兴,我想告诉先人,她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也将因为她,先人的生命才会一直延续下去。最重要的是,我感谢他们,我在他们坟前不止一次祷告,所幸如愿以偿。堂兄要为难我,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他说把侄子一起带来,就是催促我要抓紧,更无奈的是,他们还教侄子说话,侄子的催促更加难以回拒,也更加难以埋怨。

初一中午,吃过午饭之后,以往父母都会外出游玩,但这次母亲却要去祭拜菩萨。母亲说的地点,我不清楚,也不知道方位,而祭拜的是哪路菩萨,我更加不知道。母亲问我要不要同去,我有些犹豫,我不愿意去,我知道这只是母亲寄托希望的一种方式,但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我问她要不要去。

我不该问她的,这是一个尴尬的问题,我可以拒绝母亲,但是她却不能,她不能这样做,不能当面拒绝母亲。也许是见她为难,母亲说本来就不想让我和她也去,只是随口问问,我和她今天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我并不知道要去哪儿玩,兴许会进城凑凑热闹,县城也是城,大年初一定会热闹。

母亲突然问我,明天去拜年的事情怎么样了,我有些疑惑,母亲为何多次提醒,还要特意询问,似乎很重视。我告诉母亲,礼品饮品、水果坚果都已经买好了。母亲却突然大笑,说子类父,知子莫若父,我不知道母亲突然这样说起是什么意思,更何况母亲的笑声确实很突然,所以问母亲是什么原因。母亲却反问我,说我一定没准备火腿。

母亲说的火腿,并不是一般说的腌制熏制的火腿,而是肉,鲜肉,不曾腌制熏制的一腿鲜肉,连皮带骨,有蹄有肉。我反问母亲是否应该准备一腿鲜肉,母亲却细细的与我说明,新人进家,第一个年初二要上门拜年,而一腿鲜肉是最重要的礼品。

既然是必须准备的礼品,那母亲为何说子类父这样的话,我还是搞不懂,母亲却让我自己去问父亲。我看了看父亲,父亲仍然在收拾祭拜要用的物品,并没有任何表情。我问目前,是否当年父亲也不知道第一次拜年,一腿肉是必须的规矩。母亲却说情况不同,那时的一腿肉,相比现在对于家庭的经济比重要高,那时不只是家里困难,整个国家都比较困难。

我有些担心,肉铺一般不会出售完整的一腿肉,都会剔骨分为小块,现在时间已经紧急,如何预订,更何况大年初一的肉铺,多半已经关门歇业,我问母亲该怎么办。母亲又笑了,说父亲早就知道我没有预订,所以已经联系好了,明天上午就可以拿到。母亲有些奇怪的问我,是不是父亲更了解我,我大声的回答不是,父亲只是有经验,因为他吃过这件事的亏。然后我们一起看向父亲,父亲听了我的话果然回头,眼神如刀一般的看着我,却并不严厉,因为父亲并不生气。

母亲还告诉我,第一次拜年,不能自己一个人去,要找人相陪,才显重视。我更加疑惑了,我完全不知道这些礼仪规矩,更不知道要找什么人。母亲再次提醒,当然是要找家族兄弟,我才恍然大悟,母亲说让我今天就联系两位堂兄,一个是大伯的儿子,另一个在血亲上稍微远一些。

两位堂兄都已成家多年,想来年初二不一定会去嫂子家拜年,应该有空。家乡称呼,把老丈人称为丈老,堂兄说早就知道要去,亲族兄弟,自然乐意。堂兄还说,要吃好,寻丈老,我年初一才联系他,是不是不打算带他去吃好东西。请人相帮应该提前,我确实有些失礼,我无从辩解,只能任凭堂兄提条件,好在堂兄的条件并不为难,只是一包香烟。

堂兄还问我准备了那些东西,这是堂兄的关心,我一一告知,堂兄还提醒我,要准备烟花,最好是大一些漂亮一些的两盒,另外鞭炮要准备一大盘,越大越好。另外,堂兄还问我要不要再开一辆车。我预估是不用了,加上另一位堂兄,一共四人,应该不用。我特意提醒堂兄,让他做好准备,老丈人喜欢喝酒,刚好我又不喝酒,堂兄要代我喝好。

堂兄戏谑一笑,说没有关系,只是要我注意提醒,以免老丈人被喝翻。堂兄说的是实话,他虽不至于日日饮酒,但酒量却是很好的,更何况,还有另一位堂兄为伴。去的时间是下午,过去吃晚饭,但比晚饭时间要提前一些,我告诉堂兄会提前过去接他,便结束了通话。

也许是第一次,她的父母很高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兴,笑脸迎出门来。两位堂兄比我有经验,热情的称呼,高兴的搬东西。她随手拿了两件东西就走了进去,再没有出来,就连烟花鞭炮爆裂的时候,也没有出来看。

堂兄确实没有说错,即使老丈人找来了她的小叔,却还是被喝翻了。以往交通不便而距离较远时,拜年是要留宿的,但现在却并不一定了。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我们已经准备回去。她还是想留下,不管长久,哪怕只是一夜,总归还是住下了。出门时,她的母亲给了我一个红包,说是过年,算是祝福。我只能收下,但接过之时,我能感觉到红包的厚重。两位堂兄也有红包,还各有一双毛线拖鞋,是她母亲亲手缝制的。

她送我们出门,我顺手把红包塞到了她的衣服口袋里,这一幕被她母亲发现了,立刻阻止我,她母亲说这是给我的,我不用给她。两位堂兄也附和,调侃我觉悟很好,财政上交。其实我并不是这种想法,我和她从来没有所谓财政上交的谈话,更没有这方面的约定,红包总是喜悦的,我想把喜悦全部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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