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说服11(1 / 2)

母亲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给我下过命令,死命令,我无从得知是什么命令,也无从得知全部的命令,我只能被迫接受,并且只能执行,执行自己所收到的、被母亲指示的命令的一部分。自从可以通过分析帮我规范行为后,母亲就没有再给我这样的死命令,我可以不接受,也可以不执行,但是我不能,因为那是母亲。

忠孝节义,孝排第二;天地君亲师,亲只在君之后。现在的社会,不再有君,也不会再有君,所以也不应该再存在忠。以现在的理念去看,君只是国家和民族的代表,所以忠依旧存在。既然亲可以与天地国家并列,那我就不能拒绝母亲的命令,拒绝这个我看不清、好似并不难得命令,那就是五一回家。

也许我也猜到了一些,母亲命令我回去,但并未说明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应该是有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什么事情会是我不愿意,而母亲又不得不让我做,或者希望我去做的事呢?

这让我想到了我选择留在这座城市的原因,我留在这里,并没有远离,又何尝不是为了回去,更频繁的回去,更便捷的回去。有些责任,可以选择忽视,但责任不会消失,责任就在那里。这是我的责任,我生命被赋予时就已经存在的责任,只要我的生命还未消失,我的责任也就不会消失。

关于春季的定义,是立春和立夏之间的那段时间,而立夏总在五一之后,五一假期便还是春天。更何况,我所在的地方虽然是南方,但有一些海拔高度,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里的春来得晚,也走的晚。春的白昼还未最长,我没有等待第二天,下班之后就已经出发。既然要回去,又何必等,既然要面对,躲避不是问题,躲避会伤了母亲的心。

动车很快,高速很长,黄昏日落之时,我还在路上。随着太阳缓缓落下,世界的颜色也渐渐暗淡,无论鲜艳,还是多彩,都在慢慢褪色,当阳光暂时不存在,颜色也将不存在。没有阳光,不仅仅没有颜色,也没有生命,没有生命,也就没有爱。高速上车流不断,人来人往,我虽然坐在车上,却仍然有一种独立黄昏的孤独。

也许是时间,山静谧,水悠悠,黄昏时分心自愁;也许是地点,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也许是风景,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孤独是一种偏向消极的情绪,我并不认为存在即合理,但是人应该孤独,应该学会孤独,也应该享受孤独。不明白孤独,如何明白欢乐;不能忍受寂寞,未免薄情,未免肤浅,未免过于自由洒脱。

夕阳落下,灯火已起,近处的是车灯、路灯、隧道灯,远处的则是生活,也是烟火。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我并没有见到千帐灯,我见到的灯很少,很分散,有的在山腰间,有的在河谷旁。此时我对山的感觉和认知,都停留在隧道,因为有山,才会有隧道。我也并没有纳兰性德的思绪,因为我的故园有这样的声,也有这样的景,相对来说,一路途经之地,都是我的故园。

我对父母有很多的不认可,也表达过很多的抗议,但是都没有任何效验,比如父亲总会到车站去接我,比如母亲总会等我吃饭。我已经不用再去车站,虽然车站并不只有离别,但终究会感伤,我有了自己的交通工具,属于我私人的物品。我到家时虽然夜还未深,但是夜也降临了很久,母亲制作的菜已凉,却还完整的摆在桌上,等待我到来后,晚餐才会开启。

父亲说我不懂节约,也不会生活,午夜之后,高速不再收费,虽然费用不多,但生活总要生活。我一时间竟不能回答,片刻之后我想到了堂兄的笑话,我回答皇太后懿旨,不敢拖延。其实我是不愿去感受那份拥挤,我在市区就已经感受到了假期开启前的拥挤。

楼顶似乎成了我想新是的地方,尤其是夜晚,我在夜晚的楼顶想心事,思考心事,分析心事,也享受心事。楼顶有花,春兰早谢,茶花正浓,茶花并没有浓厚的香味,但是颜色更艳,花体更大,花蜜更浓。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月仍有,月已缺,月虽已缺,蟾宫仍可见。七夕尚远,鹊桥不见,两地一年,牛郎织女不变。我在说服自己,我猜到了一些母亲的心事,晚餐之时目前已有些许透露,但说服是一件很难的事,说服别人很难,说服自己更难。

有朋友曾说我没有信仰,也许并没有说错,对大义之事,我坚信自己不会逾越,我也同样去爱,去忠诚,但好像并没有成为我的信仰,或者说是全部的信仰。也许我对信仰理解过于浅薄,我在初识相知之后,我感觉自己找到了信仰,她就是我的信仰,关于爱的信仰。

什么是爱?我想不明白。更加奇怪的是,我爱的是她,还是我心里的她,她是真实的,我心里的她却是虚幻的,真实的她很远,虚幻的她很近。又或者说,我爱的其实已经不是她,早就不是她,既然我爱的是我心里的她,而我心里的她是我的心虚幻出来的,那么我爱的是不是只是我的心,或者说是一种习惯,像吸烟一样成了瘾的习惯?

断章取义的说,纳兰性德没有说错,一生一代一双人。人不是单纯的个体,人是群体中的个体,人的繁衍也不是单独的,而是一个两人组成的群体,也就是家庭。单体的人很少,双体的人才是注定,因为双体才能完成人作为生命最原始的使命。双体看起来很简单,说起来也很容易,但双体不是两个个体的随机组合,其中有性别的限制,还有比性别更深层的,也更复杂的限制,而爱也只是限制中的一部分。

我用这个理由试图说服自己,既然她已不可能和我组合成为双体,我还有我的责任和最原始的使命,更何况人注定是双体,一生一代一双人,那我就不得不放弃,只有放弃,我才能完成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我的生命才会有意义。

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母亲在找我,而且一定能够找到,我不能让母亲伤心,也不能让母亲担忧,我需要放松自己。母亲看到我的时候,我在拔草,花总有草,拔不完的草。为了表示轻松,也为了让母亲稍稍安心,我调侃母亲,说母亲的茶花看起来叶子稀疏,但花却开得又大又红。母亲却并没有说花,而是抱怨,抱怨我下午说要回来,床单被褥都没有套好,要拉我去帮忙。我没脱外套躺在床上的时候,母亲并没有离去,而是在我床边坐下。我猜到了母亲要把事情全部说清,所以我向母亲请示全部的命令。

我的脾气从小都不太好,古怪顽皮,不能自己的时候,无论老师长辈,我都会出言不逊。所以母亲有些担心,但我让我去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又会犯驴脾气。所以母亲把大妈抬了出来,也就是我大伯的妻子,我堂哥的母亲,也几乎等于是我的母亲。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小驴,所以母亲已经不再担心我会对大妈发脾气,我虽然仍可能对母亲发脾气,但是对大妈不会,大妈虽然几乎等于是我的母亲,但几乎等于并不是。人总是容易把自己的坏脾气展示给最亲的人,却又容易把温情展示给外人。

母亲说大妈相中了一个女孩,本县而且就在县城附近,工作也在县城,大妈认识那女孩的父母,只是担心我不同意,还没有正式约定见面的时间。我说我已经猜到了,既然我已经答应回来,为什么会不同意见面?母亲说是担心我会发脾气,我的臭脾气,大妈很清楚,谁也不敢惹。我对母亲的担心表示肯定,并且还佐证说我我既然敢跟母亲发脾气,更何况是大妈,结果我得到了母亲的一个巴掌。

母亲向我解释,如果全部说清,我可能不会回来,如果我同意见面,那么就让大妈再去帮忙联系,确定见面时间。我很无奈,我虽然不愿意,回来之前我也已经猜到,但是我已经回来了。如果我不同意,不仅伤了母亲的心,也辜负了大妈的好意,母亲的心可以伤,从我出生起就一直被伤,但是不能牵强莽撞无理的辜负大妈的好意。我只能回答母亲,既然是命令,我就没有讨价的余地,更何况是两个皇太后一起下的命令。我又得到了一个巴掌,母亲似乎还想说一些事,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明说。

意见或建议可以同意,但是命令却只能执行,我不是军人,我可以执行命令,但是不能保证完成任务,更何况这样的任务,谁又能保证完成?所以母亲担心,我虽然执行任务,但是也可以敷衍的去执行。

我躺在床上,我很疲倦,不只是身体的疲倦,我想了很多,但又完全不记得自己想了什么。我只记得虽然疲倦,但是却一直没有入睡,很久很久,以至于第二天我的生物钟都罢了工,我醒来时已经是十点以后。

母亲并没有去店里,因为家里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我没有猜测会是什么客人,因为我听出了声音,大妈不是客人,大妈是家人。母亲果然还是担心,所以请大妈来做说客,有些话母亲不好明说,但是大妈却可以直截了当。直截了当的话最真实,真实的话往往比较有说服力,母亲希望大妈能够说服我。

我下楼的时候,大妈和母亲都在厨房,见到我之后,大妈却直接拉起我的手,一直到沙发上。大妈的手很暖,笑容也很暖,这种温暖就像母亲,就是母亲。所以每次见到大妈,我都是撒娇中带这些顽皮的表情,也许这种表情更能让长辈疼惜,所以我总是最被疼爱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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