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日三秋23(1 / 2)

“你是哪里人氏?”床帏里又传出段缈缈的轻声细语。

萧楚欢细细听着这声音,直到这几个字回荡在空气中渐渐消失,才回过神来。

“越池。”

房间里飘荡着一股幽香,萧楚欢环视了一下,屋内并未点香,这香味似乎是从段缈缈的床帏里散出来的。

“越池。”

段缈缈慢悠悠地念着这两个字,像是在想着什么。

“是。”

“今日的情形,桂儿都和你说了,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令人心醉的声音又回荡在屋子里。

“是在下失礼了。”

虽然是刘桂言让自己翻窗而入,但和卧床上的王妃同处一室,总是犯了忌讳了,好在段缈缈看似并不介意。

“圣上知道我在此处了?”段缈缈突然问道。

萧楚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鼻子还在嗅着这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不知不觉间,自己已被这甜腻的味道引着朝床旁走去。

段缈缈轻咳了一声,“桌上有一个盘子,麻烦你端来递给我。”

萧楚欢一下停住了,转头看去,窗旁的桌上有一个不大的木盘,里面端放着几张麻纸,还有笔砚。

他回转身,走去桌旁,伸手端起了木盘。

木盘上,有一块上好的松烟墨,上面搁着一只笔,边上是一叠麻纸,最上面的一张麻纸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小字:“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是诗经里一首叫采薇的诗。

再看那支笔的笔尖还滴着墨汁,显是才写了不久。看样子,先前段缈缈正在屋内写字,因自己翻窗而入,为避讳才被迫躲进床内。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萧楚欢情不自禁地念起了这首诗的前一句。

这首诗是他在关真人那读到的,意思是: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道路泥泞难行走,又渴又饥真劳累。满心伤感满腔悲,我的哀痛谁体会。

“你知道这首诗?”段缈缈颇感意外。

“儿时读过,只记得这几句。”萧楚欢把木盘递到了床前,此时屋外隐隐传来喧闹声,萧楚欢生怕被人听到自己说话,特意压低了声音。

床帏掀开了一个角,露出一只玉笋般纤细的手来,接住了萧楚欢递来的木盘。

萧楚欢只觉那香味一下扑鼻而来,心跳一下加速起来。眼见那滑若凝脂的手接了木盘后要缩回床内,他忍不住低下头朝床帏里瞄了一眼。一瞥之下,但见一汪盈盈秋水也正凝视着他。

床帏重新垂了下来,此刻萧楚欢的魂早已飞了出去。天下竟有如此美艳的女子,难怪刘桂言说萧显和萧一南都一直对段缈缈念念不忘。

就在此时,外屋的门被推开了,传来了刘桂言的声音。

“方公公,你来的正好,今天的事,你做个证,娟儿只是不想让林供人进屋打扰姐姐休息,可这林供人非要进屋,现在还打死了娟儿,这事要怎么处置。”

“刘桂言,你休胡说八道,是长秋寺吩咐我每天这个时候来给王妃请安的,怎么成了打扰王妃休息,这贱婢才来这一会,我也奇怪了,怎么就知道护着你们了,死也不让我进去,是不是你收买了她替你把着门啊。莫说娟儿,今天就是你要拦着我,我也非进去不可!”

林供人见来了长秋寺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你敢!”刘桂言喝道,但她也怕长秋寺的人真的闯进来,因此故意把外屋的开推开了一小半,好让里面的段缈缈和萧楚欢听到外面的动静。

“你看我敢不敢,我这就来撕烂你这嘴。”林供人卷起袖子,就要冲上来。

“大胆。”方公公呵斥道,“王妃在此,不得造次。”

他朝前走上几步,朝屋子里瞄了一眼。

“刘姑娘,林供人虽言语粗鲁,但确是奉了长秋寺之命,得罪之处望姑娘和王妃莫要见怪。”方公公斜着嘴笑道。

“那娟儿难道就这么被她打死了吗?”刘桂言哼了一声。

“娟儿本就是犯了事被凤仪宫赶出来的,如今又违抗长秋寺的命令,欺上犯下,也算死有余辜。”方公公的话引得四周的女工一阵哗然。

方公公皱了皱眉,朝身后一个高个子太监说道,“这么多人在此刮躁,看来这活还是太少了。小东子,把她们都赶走。”

身后的小东子应了一声,转头朝着人群喝道,“看什么看,再看都抓去长秋寺。”

众女工一听这话,顿时吓得四下散开了。

见门前女工已散去,方公公又朝前走了一步,挤到了屋子门口。

“刘姑娘,你刚才说王妃在林供人来之前就从外面回来了,又说王妃现在休息不要打扰,眼下外面弄出这么大动静,王妃应该也没法休息了吧。”

“是啊。”

“哦,这林供人也只是想来证实一下,姑娘莫怪。”

“现在我已经和你证实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慢着,姑娘,要是方便的话,能否让我和王妃说几句话。”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轮到你和姐姐说话了。”刘桂言瞪了他一眼。

“哎哟,小奴也是受了阮公公的吩咐,一定要我向王妃问个清楚才能交差,要是我得不到王妃的确认,小奴回去可要受苦喽。”方公公弯着腰陪着笑说道。

“难道我还会骗你,你就回去和阮公公说,姐姐去过了,见过那个人了。”

“不是不相信姑娘,就这么着我还是没法交差呀,要么姑娘替我进屋请示一下王妃,我就站在外屋里问一声便好。”说罢,方公公就想挤入屋中。

“休想。”刘桂言双手叉腰,堵住了方公公。

“姑娘这就不给小奴脸面了,虽说你们还是念王府的人,但如今可不比从前了,可不能真的还把自己当念王府的王妃了。哪来的王呀,这天底下,只有一个王,这宫里也都是圣上说了算,长秋寺可都是奉了圣意行事的,要是姑娘再这么胡搅蛮缠,我可要把姑娘投到长秋寺去了。”方公公边说边捋起了袖子。

刘桂言听方公公在威胁自己,正要发作,只听屋里传出段缈缈的声音。

“桂儿,让他进来便是。”

刘桂言哼了一声,侧身让出了路。

方公公得意地笑了一声,“还是王妃识大体。”

后面的小东子和林供人也要跟着进来,被刘桂言一把拦住,关在了门外。

“是长秋寺的方公公吗?”里屋的段缈缈问道。

“小奴方大福给王妃请安。”方公公朝着里屋做了个揖。

“公公免礼,我早已不是什么王妃,莫要客套,公公是来问话的吗?”

“哎哟,小奴怎敢问话王妃,实则是阮公公说了,王妃来了这么些天,也没来给王妃请过安,吩咐我来看看这林供人可有怠慢王妃和刘姑娘。”

“哼,这个你要问林供人。”刘桂言生怕方公公闯入里屋,扶着墙坡着脚站到了里屋门口。

“我们都挺好,没有什么需要的。”段缈缈咳了一声。

“另外呢,阮公公也差小奴来向王妃确认下,这两天,是不是去见过那个人了。”

“哪个人?”刘桂言问道。

“那个人,王妃知道的。”

“见过了。”刘桂言答道。

“小奴想听王妃亲口说。”方大福笑道。

“嗯,见了。”段缈缈又咳了几声。

“是哪天见的?”

“今天。”段缈缈说道。

“那个人,是不是那年王妃在怀恩殿见过的?”

“你怎么这么啰嗦,姐姐说了见过了,还要怎样?”

方大福眉头一皱,“王妃这咳嗽声倒是让我想起念王府的老太太了。眼瞅着入冬了,外头的人传来话,老太太近日咳得厉害,阮公公还让小奴来问下王妃,老太太日常起居的事,也是怕那些人粗手粗脚,伺候不好老太太。”

“是那个人,若不信,昭仪可以自己去问他。”

听到段缈缈这么说,方大福嘿嘿一笑,“昭仪也是关心王妃,这大冬天的,念王府毕竟不比从前,物资甚是短缺,王妃如此精贵的人物,只有入宫才能得到照料。可眼下圣上不让人进出景泰宫,她也不方便打听,就托了阮公公来问。如此便好,那小奴不再叨扰,我这就回去禀告阮公公。”

“不送。”刘桂言哼了一声。

“刘姑娘,小奴还想问一句,适才外面这么吵,王妃从外回来,在里面休息不方便出来,姑娘怎么也不出来瞧瞧外面的情况?”

“没看见本姑娘脚上有伤吗?难道这个也要来证实?”

方大福刚才看到刘桂言走路坡着脚,现在看着刘桂言站立不稳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装的。

“呵呵,不用不用,虽说姑娘有伤,但娟儿被打成那样,刘姑娘一直不开门,好像不似姑娘的性子。”

“你管呢,谁知道林供人使什么坏。”

“这娟儿可与王妃相识?”方广就又问道。

“不识。”段缈缈回答道。

“这可奇了,娟儿下午才到的采蝶轩,林供人只是让她顶替了婉儿给王妃这送了点吃食,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王妃的守卫了。”

“娟儿是全昭仪那边的人,要问你得去问凤仪宫的人,姐姐要休息了,你还不走。”

“小奴还有一句话,说完就走。”

“快说。”

“那人与王妃说了什么没有?王妃又是怎么…”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刘桂言打断了方大福的话。

“小奴只是替阮公公问的。”

“聊了一会曲子,寒暄了几句。”

“什么曲子?”

“乌啼曲。”

“那人是否说还会来和王妃见?”

“嗯。”

“如此甚好。阮公公还交代了,明日还得请王妃继续到湖边等那个人。”方大福得嘴抽动了一下。

“这么冷的天,你让姐姐连着几天再去,要是他不来呢?”刘桂言一听便急了。

“那就再等,一直等到他再来。”

“他来了又怎样?”

“只要有人来接王妃出了这采蝶轩,这事便算结束了。”

“知道了,辛苦方公公传话。”段缈缈说道。

“小奴告退,屋外被弄脏的,小奴会清理干净。”方大福转身朝屋外走去。

刘桂言赶紧一瘸一拐地跟着出来。

到门口一看,林供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个高个子太监小六子已经把娟儿的尸体装入了一个袋子中。她顿时想起了萧楚欢说的长秋寺地牢里喝人血的脏东西来,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

等方大福和小六子走远后,她赶紧锁好了门,回到了里屋。

进到里屋,看着萧楚欢,刘桂言便问道,“你都听到了吧,那个方公公的声音,是不是先前埋婉儿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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