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留影（1 / 1）

这一夜，周炳坤失眠了。他满脑子都是龙女的样子，她娇嫩的肌肤，她会传情的眉目，她宛若莺啼的声音，充斥了炳坤的脑海。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将丧夫的厄运过早地降临在这样一个娇柔的女子身上？为什么老天爷这么爱捉弄人？偏偏是自己在这个月夜救了她？不知辗转反侧了多久，周炳坤才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吴家就开始大办吴梓乡的丧事。院子里到处可见刺目的白色，白的灯笼，白的帐幕，白的孝衣。郑龙女也是一身白，衬托得她更加娇美了。她面无表情地向所有来吊丧的人鞠躬致谢，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来人看见她如此淡定，如此肃穆，不免在心里感叹几声，为她将来漫长的守寡岁月而可惜。

在吴家办丧事的同时，吴运桓还在考虑另一件事。唯一的儿子没了，但吴家不能从此断了香火。于是他想到为郑龙女收养一个儿子。族里合适的子侄很多，只要龙女不反对，这事很容易办成。其实郑龙女也没有理由反对，如果不是她一直没怀上孩子，吴家也不至于要这样做了。

吴运桓让吴杨氏去找郑龙女说起这件事。吴杨氏也是怪龙女肚子不争气的，但看在儿子刚去世的份上，这天她抽空叫来龙女，委婉地提了出来。“龙女，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妈，我没什么想法，只是照顾你二老颐养天年就是了。”

“好孩子，妈倒是有个主意，你一个人过日子太苦，不如收养一个孩子，既为吴家留了后，又能打发时间，你看呢？”

龙女沉吟了片刻，说：“全凭妈做主。”

龙女点了头，吴运桓就着手办起这事来。在远近的亲戚中间，有三个五至六岁的孩子年龄比较合适。吴运桓考虑，岁数太小太过麻烦，岁数再大又养不亲，所以只在这三个孩子里挑选。既然是为吴家选后人，一定要机敏聪慧的才行。吴运桓特意让人把这三个孩子带到自己面前，一一考问，最后看中了一个堂侄子的儿子，叫吴叔才的。很快说好了过继的条件，在吴梓乡头七那天，郑龙女就正式收养了这个孩子，并改名吴叔志。

吴梓乡七七之后，郑龙女向公爹提出要送吴叔志去私塾读书，吴运桓同意了。孩子启蒙是件重要的事情，越早学，以后的机会就越多。虽然吴梓乡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但这个吴叔志倒说不定会出息的。

龙女拉着小叔志的手，亲自送他去私塾。

平常周成业有事的时候，总是周炳坤在学堂里坐镇。这天周成业早起就有些咳嗽，于是让炳坤先去管孩子。龙女走到学堂门口，一眼瞥见周炳坤，一念间就想往回走，没想到炳坤看见有个人影，于是起身来看。当看清是龙女时，心立刻扑通扑通跳起来。

龙女拉着小叔志，走也不是，进也不是，两个人呆在那里。

过了好一阵，龙女才缓过神来，对炳坤说：“周先生，这个孩子就教给你了。”

“你放心。”炳坤说了句，龙女的脸飞起一片红云。炳坤也想起那晚的事，有几分尴尬。

自这以后，龙女每天送小叔志来上学堂，而周炳坤也常常来帮父亲教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每天在这里见上一面，是一种偷偷的幸福。在他们之间，有一份默契，因为那个共同的秘密而不断延续和增长。

郑龙女爱看书，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一天，她送小叔志来学堂时，看见炳坤正捧着一本书看得专心。她看着叔志走进学堂，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就问炳坤：“周先生，你看的是什么？”

“新小说，林语堂先生的《京华烟云》。你要看吗？”

“好，我整天也没事。看完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