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没有风,大地已经把自己锁上了。刚硬的泥茬随心所欲地施展它的狠绝,丝丝落落的植物纤维若长若短的挂在它的牙齿上。整个村庄陷入冬眠,就连爱凑热闹的柴狗也缩在窝里慵懒地眨巴着眼睛。院里的枣树收拢了它夏日里的张牙舞爪,峭愣愣地枝条在向蓝天剖明心迹,展露委屈。黢黑的树皮裂着口子,像极了院墙东角因地基下沉而张裂的砖缝,原本肚白的树膜像长了老年斑给院子里增添一份凝重。公鸡在笼里不解风情地逗弄它多余的荷尔蒙,几只母鸡专注在盆里的食物,饶有兴趣地挑肥拣瘦。铁丝勾连的网,被公鸡不厌其烦地扒拉,耸出一个浅浅的口子,像扁扁的鸭嘴,上喙嘲弄地挤搭着青砖地面。

房卓俨后井里挑来一担清水,厨房门口放下,将扁担挂在房前沿的钉子上,躬身一桶一桶提进去,放在锅台近前的座台上。座台有些湿滑,他双手提桶摇了两下,稳定下来。从玉米糁缸里挖一瓢,倒进院子东南角的鸡食槽里,用树枝搅拌一通,黏黏糊糊的有些费力,转回去添瓢水,像过年时拌浆糊一样搅匀。几只母鸡早就伸着脖子槽里不停地叨着,还不时舒活着翅膀,拃着爪子扒拉。房卓俨没心情欣赏母鸡啄食的样子。紧着步子回厨房,小锅里添上水,火柴划亮燃着麦秸煮稀饭。一个人的玉米稀饭好做,没多久升腾起水雾,还有沸腾的声音。玉米糁撒下去,房卓俨掀盖子搅了一次,再盖上,约莫三五分钟,舀了一碗,灶台前吸吸溜溜的喝起来。案板上有现成的辣椒油,用馍蘸了一下,咬一口,偏硬,馍没有馏透,皮溜滑,险些掉地上。清理完一碗饭,一个馍,房卓俨觉得差不多。洗刷完锅灶、厨具,用高粱刷子将泔水淖进泔水桶拎出去倒进鸡槽。刚放下桶,抬头看见房祖相从楼门外进来。

“爷爷,您……回来了。”

夕阳的余晖斜射下的房祖相,尤显面容清瘦,精神矍铄。

“饭吃过了么?”

“刚吃过。”

房卓俨对爷爷回家有些不解,带着满腹疑问回答。

“我打俩荷包蛋。”

房卓俨灶里点火,磕两个荷包蛋。房祖相喝完汤水,就着水瓢“咕噜咕噜”涮完嘴。

“你不刷刷牙?”

“没刷过。”

“这娃儿,对身体有好处。最起码也漱漱口吧。”

房卓俨没有答话,腼腆地冲爷爷笑笑。暮色降临,村庄更显安静,房祖相用脸盆接过开水放在床下,双脚伸进去。

“咱们睡一块儿……嘢,你没洗脚可钻被窝了?”

“没洗过,洗了脚格外凉。”

“瞎说,洗过脚暖和得快。用我的水洗一下。”

房祖相用脚把盆推过来,房卓俨不好意思地从被筒里爬出来,双脚伸进盆里。凉水冰脚,脚“哆嗦”一下缩回来偷偷看一眼房祖相又把脚伸进去。

“这段学习怎么样?”

“还那样。”

“下星期你到县城上吧!你爹的病一时半会儿痊愈不了。你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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