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1 / 2)

不知从什么时候——害怕并拒绝参加任何公共场合,偶尔参加一次亲戚家的喜宴,沾边带故的往来亲戚济济一堂。

彼此极力的掩饰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热情的互相招呼、寒暄着词不代意的违心话,语尽时要继续搜刮不着边际的话题,想缓和一下忽然滞住的气氛。对我满放热情知我情的他(她)们和对我无所顾忌不知我情的他(她)们一一让我说时如鲠在喉,坐时如芒在背,最后在满腹的无味中散场。

七点不到,太阳就已发威,汗水开始顺着下巴往下滴,黏糊糊的皮肤牢牢吸附着身上的衣服。陌生清冷的街道向前方无限延伸,几个戴着口露出警戒、漠然眼睛的行人匆匆而过,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车辆让我迷惘、胆怯。

“那边有熟人吗?”儿子询问的眼神在脑中出现。

“有老乡,也有认识的,”看着担忧的儿子,“很安全,没事,不行的话,我会立马回来。”

“注意身体和安全。”儿子微低着头,弹拨着桌上那个被他捏成团的纸球。

“儿子,做好各自的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会的,放心,一定会好起来的’压下泛起的酸,加快了脚步。

‘一定尽全力去克服前面所面临的困难。’那个声音又在说话。

在百货店主的指引下,很快拐进一个小巷,高矮不一年数已久的民房不规整的分布两旁,门头上和墙上大都挂着‘住宿’的牌子。

“老板娘,有房间吗?”

“三楼有,二楼没了。”烫满发,五十左右,穿一身大红连衣裙的老板娘瞄了我一眼,收回的目光又快速的扫了我一下,她继续回到了手机游戏中。

“三楼便宜啊!只是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老板娘看出我迟疑停留的心思,一下说中了要害,游戏控制了手和眼、却管不了嘴。

“有空调吗?”

“有呀!这个天没有空调谁受得了?”她拿着手机站了起来,离开手机的眼睛转向缩胸弯背的我。

“箱子放楼下吧!”我看了看陡窄的楼梯。

“只住一晚?”她看出箱子的笨重,语气有些失望。

“现在说不准。”

这是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房间,东西放着一张单人小床,床头顶东墙,床尾靠西墙。床尾处的拐角放着一张脱漆褪色的小小的黄白色圆桌,上面黑色的热水壶的把根处锈迹斑斑。墙上挂着的空调外壳——已发黄、变黑,裂开的出风口露出带着黑褐色锈迹的扇叶。

右手的食指肚碰到了刚烧开水的发烫壶盖,指肚上的弧形疤痕是捅存钱罐时留下的。

存放了二十多年的全瓷彩猪是准备留给儿子的孩子——未来的孙子做礼物的。它圆乎乎的头上扎着两个粉色的蝴蝶结,圆溜溜的两个乌黑的大眼睛笑盈盈、甜蜜蜜,幸福的神情惹人怜爱,圆滚滚的肚子是异常的饱满丰沛。

底部封口处模糊的字迹引来一阵阵心痛的涩,小小的出口被硬币的重力挤压的没有一丝回旋的空间,扶着它侧歪胖硕的身体,我俯伏在地抠了好一会才掉出一两枚硬币。

初冬的夜晚,冰凉的地面没有缓解我的燥热,冒汗了,脱掉了一件外衣。它睡倒的身体恰好遮住我不愿看到的笑容,我身热脸红,终于狠下心,找出一把螺丝刀,试探地轻轻地敲了敲出口,再转过来用木柄的圆头在出口的四周沿圈敲打,一次有力的敲击后,一道裂纹显现出来。心硬了下来,一次比一次的加大了力度。沿着裂纹掰下一块块的碎片,我极力的躲避着那双圆溜溜、笑眯眯的大眼睛。一阵刺痛,右手的食指随着一泻而下的硬币从猪肚出来时已鲜血淋漓,俯身趴地的我看见了地板上的红色硬币。锋利的裂边把它划的很深,血在不断的涌出,空洞的彩猪已缩小了身体,在那张笑容依旧的脸上——似能看出它内在的忧伤和悲凉,它完整的笑容减轻了我的痛。

“他们白天都不回来,晚上才回来休息,你可以在他们回来前洗好澡。”楼梯旁的公用卫生间让我想起老板娘递给我房门钥匙时——在特意的着重交代。

空气燥热却感到舒服,太阳底下的一切景物放出一层耀眼的光。没有负重的身体迈着轻快的脚步,口罩上愉悦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所过的景物,川流的行人和流动的车辆令通透的心感到一种新生的力量。

到达人才服务中心时,寥寥无几的大厅冷清的让人尴尬,脸上的口罩让气氛更显清疏冷漠。

“来晚了,马上就结束了。”穿一身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嗓音清亮。

方正的玻璃隔断——成行分片的分布在大厅的每个区域,每个隔断上都贴着醒目的招聘内容、要求和所需条件。三五家还没离场的单位零星地散落在空旷的大厅里,工作人员在萧索中树立着一种认真尽职的企业精神。

跟在两个眉目收缩、眼光渺茫的男子后面向前转悠,蓦然发现整个大厅就我一个女性且年龄也是最大的一个,刚走几步,前面的那个穿白T的男子突然停住,左右扭了扭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脚步慢慢地从每一家的办公区走过,眼睛划过一张张招聘启事里的要求和条件,回到原地时,迷瞪的发现只有我一人在绕圈、踯躅。

大厅的拐角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专注的和某公司的工作人员认真的在交流、沟通。他们显得尤为突出和扎眼,这时小伙子把屁股下的圆凳往前挪了挪,与工作人员贴得更近了。

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的谈话,却听不见一丝的声音,看着他们,但看不见他们一点的特征。

他们在空荡的大厅备受瞩目,有些人喜欢这样清静、不受干扰的氛围,可专心的跟对方进行互动——不需担心自己的超长占时而遭到别人嗔怒的眼神,在意犹未尽时不情愿的停止心中未解的疑问和正在酝酿的问题。但人多氛围浓烈,震撼喧闹的场景可让怯懦的人胆量增大,说出有些不敢问不敢提的话。

上面两种情况,我是各掺其半吧!热烈的场面可让我混水摸鱼,在嘈杂的人群中随性发挥,不需顾及面子和自身的细节问题,无所顾忌的观察别人的同时还可借鉴他(她)们的思想与做法。但拥挤的场面、嘈乱的声音却会阻碍我流畅的思路并打乱冷静清晰的大脑,会在众多的注视下丧失或遗忘了自己原有的想法和主见,无意识的逐流于他人的思想与理念,留下冷静过后的懊悔跟自责。不过这清冷落寞的场面却会因交流中的停顿而产生尴尬和不安,卡顿的场面让人失去激情,在抉择面前犹豫不决或最终放弃选择——无获而归。

廖落的场景下——双方是不是都有‘嫁不出去,无人可娶’的酸涩感触呢?

“你这个年龄……,看看吧!”姐姐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

“花一样的年龄,草一样的人生”

“被遗忘的曾经,至少还是个回忆”

“我喜欢现在的自己,怀念过去的我们”

………………

上了两年中学的姐姐辍学成了母亲生活与农活中的小帮手,担起了一份家庭的责任。没事的时候她喜欢在煤油灯下掏出随身的小本子,把记在上面她所喜欢的句子读给还没上学的我听,年幼的我如今还能记起几句当时几乎每天都能听到的至今不知是谁说的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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