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三(1 / 1)

几年的困苦生活捆绑着风风雨雨过去了,阿宝哥八九岁了,在大伯再也无法续弦的万般无奈无望情况下,爷爷逐渐老去,放弃了执念。看着所有孩子都孩丁兴旺,唯有大伯日子困苦,无依无靠。心里越是放心不下,几经挣扎决定把阿宝再要回来,

可是孩子像小树已经在那里扎下了根,怎么能回来呢?几经商谈,几经托人说和,最后勉强当做亲戚走动。

在当亲戚走动的日子里,阿宝哥回来一次老宅。大伯给他买了好多新衣服,好吃的,挽留的心意溢于言表。无奈阿宝哥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喜好,深深的仇恨已经无法撇清楚,他恨爷爷,恨大伯,恨大姑,恨老宅的大院子。从此他装满仇恨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大伯去世。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样,阿宝哥自从讨到姑奶奶鲁家以后,刚开始还好,没开怀的本家亲戚鲁夫妇疼孩子,好吃好玩的东西都给他,真是掉到了福囤里,老两口老实能干,尽管在村里是单门独户不是什么望族,但是鲁家靠打铁为生,一盘红炉不停,老鲁是铁匠,为人实诚,还是奶奶老表亲。人都称他鲁铁匠。鲁铁匠生活不缺零钱,不缺吃的。就是孩子稀罕,阿宝哥被捧着像夜明珠。抱着像金娃娃,渴不着饿不着,热不着冻不着。

好景不长,在阿宝九岁的时候,鲁铁匠得了病,咳嗽药没少吃,花光了大半辈子为之不多的积蓄后,拖了九个多月的病骷髅和一屁股饥荒撒手人寰了。剩下孤儿寡母的日子让在糖水里养大的阿宝不得不困苦起来,日子开始拮据而漫长起来,这也是爷爷后来想要回来的直接原因。

为了生活,母子二人开始做豆腐,做豆腐是偷着做,村里知道这母子可怜也睁一眼闭一只眼地。

做豆腐需是手艺活,一要水好,再就是要点老卤看火候,还要挑水拾柴推磨。是当时最苦的活,常言道“活路有三苦,拉车,打铁,磨豆腐”

三姑奶奶鲁老太有个好身板,吃得了苦,拾柴,推磨都不是问题,问题是要点卤,要点出既嫩又多的豆腐还要保浆出斤两。刚开始豆腐不是老了就是嫩了,不是糊了就是硬了,阿宝陪着娘推磨,陪着娘点卤,陪着娘熬夜。好歹能吃上饱饭,豆腐渣,豆腐浆和不成型的豆腐没少吃,吃得反胃,吃得哭鼻子,娘俩有时半夜抱头哭,有时哭困了就天亮了,生产队早上出工前,娘俩一定要把豆腐码好,偷着去卖,不敢声张,天微蒙蒙亮就得在村里卖一圈,上工后就得到别的村子里卖,落下工不少。也不敢声张,帮子敲几下就快走,不然队长也兜不住,虽然大姑父是队长也不行。

老百姓没事谁家不舍得买豆腐吃。下雨天,下雪天,尽管豆腐卖的快些,但是都要到偏远的山村里去敲帮子,“绑……绑……绑绑”的节律是鲁老太的。知道她们的人都同情的她们娘俩,往往多用些地瓜干换一些,不大在乎豆腐好孬。挑剔的人也有,称不抬头不算数,浆水多了嫌斤两不足,鲁老太也是笑脸相迎,总是低声下气。鲁老太前面敲,阿宝跟着走,山路崎岖村庄偏远,无论冬天还是六月,起的早,鲁老太路上也害怕,阿宝自己在家也害怕。很多时候上午都卖不完,就放到水井里晾着等下午还要翻山去远处卖。不然就酸了,卖不完也是常有的事。豆腐担子出去的时候轻,回来时满满的地瓜干就有些重,担子越挑越重。雨天还怕淋湿了豆腐和地瓜干,就得找地方避雨,阴冷的天,娘俩不活动,特别冷,阿宝往往依着墙角就睡着了,鲁老太就得老乡家的破衣服或者提前带一件厚衣服,即使这样,卖完豆腐也是母子最开心的时候。回家鲁老太揽着阿宝哥在饭桌前吃着豆腐渣,不时唱着“喝着凉水,吃着渣,熬着阿宝十七八”,阿宝也随着唱,一个屋四个旮旯,旮旯里也充满了幸福和温馨。

鲁老太开过铁匠铺熟人多,买卖公道,实诚,随着经验的积累,很多人都认鲁家的豆腐,也不大计较,有时赊欠多时的帐也都陆续给了。

梆子敲烂了四五个,阿宝也长高了大半身子,砍柴,推磨,挑水也有把子力气了,俨然是个整劳力。有时剩的不多,阿宝就自己卖一卖,乡亲们也多少留一些,村子里逐渐就能卖掉大部分,当然也有竞争,但是大都听梆子声,不同的梆子声就是不同的豆腐,不同的人缘,阿宝也成了小鲁豆腐匠子,十里八乡也小有名气,认得人多起来。摊上有红白喜事的乡亲,都提前打招呼,阿宝就多推几几磨,多泡发点黄豆,若是逢年过节各家预定一般要做好几包豆腐!忙一整天。出豆腐多了自然渣水浆水多,鲁老太就养头母猪,随着阿宝长大,鲁家豆腐又添了养猪的营生,阿宝也日渐长大。

阿宝十六岁那年,腊月十六,天很冷,连续下了三四天雪天不见晴,昨天十五一早天刚蒙蒙亮,娘俩把喂了八九个月的肥猪买了。有浆水猪喂得好,四头大黑猪,胖的一扭一扭的屁股,圆圆的肚子哼哼唧唧被王屠夫抓走了,鲁老太找了几个邻居过完称算好账,一共九百六十七斤半,七毛二分五一斤。阿宝歪歪扭扭划到墙上,一共七百零一块四毛四分,让了四分钱,一共是七百零一块四毛钱,让的四分钱把鲁老太疼的了不得。阿宝记着七七八八一串歪斜的数字然后又画了一个大圈把数字圈起来。这可是一笔大钱。王屠夫用板车拉了两趟。鲁老太和王屠夫预留了三斤猪血,还定了腊月二十二的三斤肥肉,肥肉不好买,王屠夫只答应了两斤肥的一斤瘦的,到时候让阿宝腊月二十二一起去拿,要早去,一块算账,结算猪钱和猪血猪肉钱,阿宝说,“一准去!留好就行了!不能反悔啊王叔!”

王屠夫走了,阿宝收拾好豆腐包袱,挨家挨户去送乡亲们预定的豆腐去了。

鲁老太扒了棵葱,沾着臭豆腐匆匆吃了两个煎饼。然后给阿宝炒了了白菜还特意给儿子切了烟盒大小的豆腐,大大的花生油,炒了葱段,香香的,放进洗好切好的大白菜把豆腐切成半个火柴盒大小的小块放到白菜上,添了点水放了点盐巴,刚要盖上锅盖,准备弯腰续点灶柴,一转眼又去扯了一绺粉条,又添了点水,放了点盐巴,才放心的盖好锅盖,续上灶柴,回头扫了一眼没啥事了,就去猪圈里打扫猪圈了,刚卖了猪,人也高兴,收拾完肥猪圈,喂上开春要下崽的大肚子老母猪,把圈门栓上。转身去洗豆腐包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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