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鹅毛扇20(1 / 2)

一个狩猎季节,桂爹也不是全无事做。

临近春节,工地不得不放半个月假。就算上边要强行开工,也没有人肯去干活的。一年一度,还有什么事情会重要得过年呢?

每个公社留下几个人值守,绝大部分的民工都放假回去过年去了。

野鸭瞅准这个空档,先是有小群小群试着飞过来,接着便大群大群的如风暴般碾压过来。数量之多,种类之齐全都胜过其他年份。

其中,有一群白天鹅,几百只之多,游荡在湖里好几天了。那十几到二十多斤一只的大家伙,引起了所有猎人的注意和垂涎。不管在哪里降落,总有人跟在后面。

天鹅不同一般的野鸭,警觉性极高。群体中还有专门的哨鹅,一般是族群中的老鹅公。走南闯北,见到的风浪和危险可多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高吭着一飞冲天。那“吭——吭——”的叫声一响起,猎人便立即明白这次的偷袭又失败了。因为鹅群早已随着警报声冲天而去。

就算没有危险的时候,哨鹅也会飞上高空,观察四周围的环境,寻找和及时发现任何潜在的危险。

桂爹知道这样追着鹅群跑肯定不行,追急了它们会转场。好在来仪湖今冬就没有安静过,大量的草籽场还原封未动。这对那些以草籽为食的生灵们却又极具吸引力。

桂爹想:“只要临近过年那两天,鹅群还没有被骚扰吓走,他自己就有机会。其他猎人总要回家去过年吧!”

天遂人愿,年二十八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桂爹挨晚就去了丰莲湖埋伏。他是奔白天鹅去的,其他野鸭子他理都懒得理。

其实,那情形只要枪一响,收获一定不错。但他知道,这一枪下去,天鹅就更加不会来了。天亮前,雪下得更大了,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雪冰。桂爹知道,这一晚是没机会了,就提早撤了回去。

年二十九晚上,桂爹匆匆吃完晚饭就出发。出门没几步又折回来,特意把旱烟袋放下。鹅群的敏锐嗅觉能感受到人抽烟的味道。

到丰莲湖时天还没有全黑。雪冰有些厚,一般的野鸭己不好在那里找吃的了。中间急流处是没有冰,但水深又过了些,小型野鸭要潜下去挖吃草籽,会被流水飘走。

所有条件都符合白天鹅的理想觅食场地。白天鹅那固有的王者风范,是不屑和其他野鸭争食的。它们也不喜欢那种吵吵嚷嚷的就餐环境吧?

其实,最主要的应该是,它们也许知道太多野鸭聚集的地方,一定会吸引猎人的注意力和捕杀。至于这是它们的本能还是经验,就不得而知了。而且,那样的吵闹环境也会影响它们对周围情况的观察和判断。

半夜,鹅群如约而至。好家伙,几百只全来了。大部分落在深水区,伸长脖子毫不客气地挖淤泥中的草籽。那地方离桂爹新猎枪的射程还是有些远。但不能着急移动,一旦弄出些小动静,被哨鹅发现,此次捕猎就前功尽弃了。

深水区本有些拥挤,就不停有白天鹅爬上旱冰,列队在旱冰上转圆圈。

别以为那是在跳舞。它们是利用自身那十几、二十斤的重量,把本来不太结实的雪冰弄碎。不停地踩踏会让雪冰松散开来,直至完全融化。这样,它们就可以直接挖浅水下泥底的草籽了。

前方冰面是桂爹猎枪的最佳射程。现在的关键是等待理想的开火时机,既不能太贪,也不能轻易用掉这难得的机会。

有一个小问题是,月亮和太阳做伴去了,就算没去也被云遮没了。借着微弱的天光,鹅影昏暗,难于计数。

这难不倒桂爹,常年的夜猎,已让他的双眼对微弱光线也能特别敏感。鹅进食时不会像对鸭那样不停唱和,但总会发出些声音的,特别是在移动那笨重身躯的时候。

加入冰面圆圈队伍的白天鹅越来越多。雪冰在鹅掌的踩踏下“嚓嚓嚓”响成一片。有的地方雪已经冰融化或穿孔,还可以分辩出鹅掌落下去时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就在此时,桂爹点着推枪。

鹅群轰然而起,直插云霄,“吭——吭——”声此起彼伏。

群鹅又在夜空中绕了一圈,似乎在呼唤和等待自己的同伴,然后结队向东飞去。

这一枪打下十九只白天鹅,全部一枪毙命。没有受伤逃开的,就连轻伤能勉强飞上天的也没有。鹅受伤后会影响飞行速度,坠在后面时会发出让前面同伴等待的叫声。

猎狗小黄没有带出来,枪一响肯定又在家里着急想往外冲。不是不想带它,是狩猎白鹅不能带它。它那一点点小伎俩,一下子就会被白天鹅全看穿了。

打扫完猎场,桂爹又在现场听了听,除了面前轻微的流水声,现场一片死寂。肯定没有受伤后逃离的白鹅了。

桂爹坐下来掏烟,才想起放家里了,就在雪地上空坐了会。看见脚前堆放着的这大湖里的精灵,他在为自己寻找借口:这个冬天在家里闷得太久了,也还有那么多人情要还呢。

如果不是有这么一大群白鹅在湖里晃这么几天,他也不会这么煞费苦心来打它们。总之,枪已响了,不想打也打下来了,只怪它们运气不好——开枪之前他可没有这么想过。

现在的重点是得先把白鹅拖回去,枪和推枪架子就先撂在这里吧。他将伪装用的大片白帆布拆下来铺在雪地上,将白鹅垒在上面,扯着一头,在雪地上拖着回家。那几百斤的重量就一路在雪地上留下条深深的划痕。

筹他转过头来扛枪,拖着推枪架子回去时,划痕又都掩埋在新雪下了。

桂爹忙完这一切,留守的知青都还在睡梦中。清晨起来,一切痕迹早已消失,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桂爹将白鹅翅膀上的硬毛逐一拔下,按顺序整齐叠放好,再用细麻绳绑牢。得闲的时候他会将它们做成鹅毛扇子。

都知道桂爹的鹅毛扇做得好,前几年一直有人问他索要,他都记在心上呢。他也做了一些灰鹅和青章的羽毛扇,但那和白鹅毛的相去甚远。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东西,只能拿来玩玩。

桂嫂子看着那一大堆白鹅,早知道那都不是自家的,但还是挺高兴的。就在一旁提醒到:“你把鹅毛都拔了,再送人不好看。”

“有什么不好看的?就算把毛都拔光,那还不是一只鹅啊?”桂爹抢白了妻子一句,又补充道:“鹅毛扇做好了,还不是都得给回他们。”

“那也是。”

“你去挑一只壮实的。把毛拑了,中午给孩子们解解馋。”

桂嫂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了一下没出声。还没适应丈夫这次对自家人的慷慨和大方。

桂爹似乎明白了妻子的反应,就补充道:“就当少打了一次。”

桂嫂子这下真听明白了,差不多没有雀跃起来。立即上前去挑鹅,不小心把一边的矮脚椅子踢翻了。

桂爹看在眼里没出声,心里却在想:“是不是自己对家里人太吝啬了呢?”他默默地在心里打算:“这次做鹅毛扇,一定先把老父亲那把换成新的。用了那么多年,羽毛都断了好几根。也给妻子留一把。”

都说用鹅毛扇扇风不伤身体,扇出来的风柔和舒适。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已不再年轻,是该爱惜自己身体的时候了。

丈夫收集做鹅毛扇材料的同时,桂嫂子在另一边给白鹅拔毛。

其实,所有野鸭子都差不多,用大拇指顺着鸭毛的方向,将羽毛按在野鸭身上向前推,鸭毛就一片片地掉下来了。章鸡的毛难拔一些。杂子鸟用力就要尽量轻柔,否则会把皮弄破。但整体的方法都一样。

桂嫂子现在却不是这样给白鹅拔毛。她小心地揭起白鹅身上表面的一层粗毛,几乎是逐片逐片地拔,留下里面厚厚一层灰白色的绒毛。

白鹅的绒毛比其他鸭子的更长更柔软,当然也更多。一只白鹅可拔下一两多鸭绒,这相当于近十只三鸭子的鸭绒总量。

半斤鸭绒可做件大背心,两斤就可做一大床鸭绒被了。每次拑野鸭,桂嫂子都会小心地把鸭绒收集起来。老人的被子、丈夫的马甲都要鸭绒的才保暖。把白鹅绒充进去会更暖和更结实,怎么会舍得浪费呢?

她恨不得把面前的十九只白鹅一起拑了呢。可刚才还说丈夫,拔了白鹅翅膀上的硬毛不好看。桂嫂子一边拔鹅毛,一边胡思乱想。想到刚才这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一幕刚好被一旁的丈夫看到。心想:“吃只鹅还真能把你高兴成那样!”就抬头问了句:“你自个儿笑什么呢?”

桂嫂子举起手中的鹅。粗毛已经拔完,剩下毛绒绒的一大团:“想把它身上这件衣服脱下来给你穿。”

鸭绒被子和鸭绒背心得定期拆开来重做。因为鸭绒在使用过程中会逐渐向一堆滑动。使用时接受人体身上的热气还会膨胀得厉害,把固定鸭绒的线脚烧断。这样,桂嫂子就会在夏天将它们拆开来清洗和翻新,多时还会掺进些新的鸭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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