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皆为罪人(1 / 2)

或许是海断魂对任何危机近乎强迫症般的敏感,以《暗神熵决》修炼前,他曾不惜浪费时间,二度确认过整个实验室的全貌。

那一次,他彻底确认了主要的气体交换管道分布、实验室墙体地面的金属材质、及两个通往外界的出入口,分别位于生物区以北的军械区,以及生物区以南的培育区走廊尽头。

两个出入口都有大门封锁,而大门正对的则是毗邻硫磺海的断崖峭壁,都是适合那些对腐蚀及剧毒有强抗性的缝合生物出入,却不适合人类进入的。

如果海断魂是虫殇,再设出入口,他会选择设置在位于实验室顶部的能源区。因为在这位置,既可以命强者从浮岛地表开凿一条密道进入,又方便避人耳目地送入各项炼金器材。

此外,以炼金的混乱熵力锻体之前,海断魂曾特意请求西格纳斯,以“修炼之便”的理由,利用影怪堵塞了数个通风口。

其目的,便是让炼金的浓郁草药味进入生物区,让对方误判自己服用了大量药剂的同时,遮盖他碾碎成粉末后,撒在地面的火焰花草籽气息。

在战斗开始之前,海断魂刻意不曾使用任何一种药剂或祈求魔法强化自己的体质,甚至刻意让对方打断自己服药,目的只有一个——他要用自己疯狂的杀戮行为,利用对方对自己的仇怨,转移注意力。

曾有人,或许是他义父,告诉过他,强者大脑的算力之珍贵程度,是远超大部分人想象的。

人族大脑的机制会主动回避多余的思考,减少无意义的算力占用,一条被证明是“错误”的思路,短时间内不会被再次消耗算力去验证。

而大脑的计算模式又是模糊的,数万年的进化历史,在这个精密程度极高的器官的运行程序内留下了大量漏洞。

而海断魂利用的,便是其中之一。

浪费时间,主动解除对方判断自己“服用了大量药物备战”的疑虑,尽可能保持实验室完整,令对方对自己的备战时间产生误判,再用奇袭打痛对手,用惨痛的损失彻底转移走注意力。

当然,这称不上明智的一招。这是不得已的险招。

若对方的火力密集到能在海断魂冲入敌营的瞬间将他蒸发,或注意到唯一两个被粉碎的休眠舱,察觉地面上细密的火焰花草籽粉末,他便只能选择逃离的后手。

只可惜,兵行险着便是他的个性,而海断魂更相信,召唤师一脉多年被轻视,骨子里已刻满了自我证明的傲慢。

所以即使心中有所设防,对方也只会防止他逃离;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想。绝对没人会料到,孤军作战的海断魂,在如此悬殊的流量差距下,从一开始,真正的计划便是,将他们一个不留、全数屠戮干净!

残留着点点火光的满地焦炭、灰烬中,灰头土脸的海断魂从一大捧灰中爬起,甩了甩满头焦黑,那是魔物碳化的脏器、尸骨粘成一团。

眼下的嘉登实验室已化作燃烧的炼狱,狱火在碎裂的尸块骨骼上点点燃烧着,如峰峦错杂的群山,尚未失去活性的断肢蠕动着,在坚硬的地面划出点点星火,漫天飞扬的灰烬如下了一场大雪。

庆贺着他艰难的、阶段性的胜利。惨胜。

海螫观的确不容小觑,即使个体实力孱弱,恐怖的凝聚力却令他们愿意为了师兄弟不顾生死,以玉石俱焚的惨烈向自己发动猛攻。

即使经过《暗神熵决》的改造,海断魂得以借助爆炸产生的大量熵力恢复些少力量,过度的细胞重组及严重的失血依旧令他力量大减。

此刻他残余的体力及泰拉仅有巅峰状态的七、八成,而对方死伤却仅过半数,最强者的数量、实力仍未确认。

严峻的形势,只是此时此刻,海断魂却感到一阵悸动。

那悸动来自他双臂的肌肉,他们正心脏般跳动着,躁动着,有如兴奋到……扯旗。

跟着,惬意的笑,重新在海断魂面上出现。

是了,这不就是他所期待的强者之战么?

只有这种时刻,他才能忘掉身上所背负过的一切……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活着的实感。

“虫殇座下大弟子,究竟还要磨蹭多久了?”随手扒下一块尸身上烧痕较浅的短袍、软甲穿上,海断魂一眼望向挣扎着艰难起身的虫瞳。

“这一战,已长久得令我苦闷起来了。还有多少杀我的策略,多少消耗我力量的手下,全数受死便是。”

自从被西格纳斯强制窥见了某些无法言说之物后,海断魂发现自己对一切混沌的熵力敏感起来,而强者混乱无序的思绪,恰好便是一种高熵体。

确认对方的话事者是曾惨败于自己手下的虫瞳,并窥见一眼对方的位置,自那之后,海断魂便发现,自己隐约能察觉到虫瞳六神无主,充斥着恼怒、怨毒与懊悔的思绪。

而当自己清晰指出他的位置所在,隔着隐身魔法与他对视后,那个高熵体在自己眼内便越发显眼、清晰可见。

他的心智混乱已到达极限,海断魂所要做的,不过是坐等对方犯错。

“没可能……我是虫殇大长老座下亲传,又得了师尊一份传承,我怎会如此无用……”

“西格纳斯,对,西格纳斯!是你把承诺破坏,是你偏帮了这贱种!”

优雅阴冷的声音不住颤抖着,有生以来虫瞳从未吃过如此大亏。完全失态,捂着残破身躯淌出的脏器,他对着阴影处大骂出声。

但出乎他的意料,阴影中真的缓缓燃起六点白火,生出六根弯曲骨刺。

“如果我是你,我会仔细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

传说中的恐怖存在兀然浮现,一众全力抢救伤员的众海螫观弟子顿时僵在原地,部分敏锐者隐约从虫瞳话语中猜出其身份,更是手脚冰凉,骇然至不敢动弹。

西格纳斯?他们耳中听到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名讳?而他们要战斗的人背后,又究竟站着何等恐怖的存在了?

“哼。”虫瞳冷笑一声,细胞重组下,他腐烂皮肉面具下流出的血正在减少。

他早知道这些娇生惯养者一旦知道自己可能面对传说中灭尽数颗星球生灵的大恐怖,绝对会士气大崩,他只蔑视这些东西如此不成器。

“所谓唯一讲原则的暗神,原来不过空谈。只是我想不明白,伟大的西格纳斯为何如此盲目,宁可帮这血脉低贱的东西,也不肯助更高贵的我等,是否所谓第一使徒言过其实……”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