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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幸之某天中午吃炸鸡吃嗨了,下午喉咙就有点不太舒服,待到晚饭时间,吞咽越发有种异物感。

谁都没察觉到祁幸之的不适,唯独沈慕庭三两下吃完饭,丢下一句“我有点事要办”就快步离开食堂。

四十分钟后,晚自习准时开始,拐回教室的祁幸之一眼看见自己桌面上多出一杯冰糖雪梨汁,连包装都没有。

边上还留有一张便签纸:

【记得喝完。——沈】

祁幸之愣着神坐下,听见斜前桌那位女生跟同桌感叹道:

“我们这破学校挺偏的,想找一家水果店也不容易吧?而且还是纯手工榨汁,放久了就变味了,肯定要急着赶回来!”

说到最后,女生不由得压低音量,“沈慕庭是什么模范男友啊,好羡慕老祁……”

某位当事人兀自脸红。

祁幸之回想起往事,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许多,慢吞吞地开口道:

“我曾经说过一句气话,‘就当我们从没遇见过’,恨不得忘记所有愉快的回忆,然后用荧光笔遮挡住沈慕庭的脸,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我只想让沈慕庭永远记住我。”

青年转头看向团坐在地毯上的小毛团,似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对唯一的听众倾诉。

“没办法,我就是喜欢沈慕庭啊,这辈子不会再喜欢第二个人了。”

“……”

沈慕庭定定地回视祁幸之。

电光石火之间,无数个片段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血腥到令人不忍直视的车祸现场、满是血水的温泉、盲眼老人……

他全部想起来了。

沈慕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者说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什么意思,一切的关键在于祁幸之。

对方悲愤绝望时说出来的话,变成一道无形的封印,加注在相框之上,沉眠于其中的沈慕庭必然会受到影响。

死去的人本不该在人间游离,倘若非要强留下来,只能忍痛洗去魂体上的血痕,再做功德偿还。

——沈慕庭的执念就是回到喜欢的人身边,他的愿望早已实现。

“小乖,你在想什么?”

祁幸之重新将毛绒小玩偶抱到腿上,很快就感受到小家伙伸出小爪子摸摸他的膝盖,重复了好几次。

青年并未多想,只以为小毛球是在安慰自己,动作无比自然地将它揽进怀中,而后好一阵揉搓。

“谢谢你啊,小乖。”

祁幸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小胖团的身子,不知持续了多久,彻底失去意识并陷入沉睡。

他紧拧眉头,就连睡着了也不开心,看起来像是被众多烦恼给困住了。

沈慕庭费了半天劲向上拱,努力凑到祁幸之的脸侧,用那横线小嘴轻轻地贴了他一下。

‘晚安。’

剥离魂体的毛绒小玩偶就是个普通死物,骨碌碌地滚下来,掉落在地毯上。

一阵风吹过,客厅的窗帘晃动两下才静止。

陷入深眠的沈慕庭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一睁眼就看见旁边趴着一个……

只剩半截魂体的男鬼,瞪着黑洞洞的眼,满脸好奇。

强行按捺住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沈慕庭主动往后挪了挪,与其保持距离,这才慢吞吞地出声询问:

‘你是谁?’

男鬼伸出一根指头,自上而下地画了个圆,又指向他,理直气壮地说:

‘这是我家,你才是客鬼好吗?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是谁!’

沈慕庭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感觉跟这鬼不在一个频道上,‘……你不认识我,还把我接到你家来?’

脑子没病吧?

他不再说话,决定先在周围飘一圈,查看一下此地到底是何等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谁知沈慕庭刚直起身就猛地撞上什么东西,发出‘咣’的一声响,痛得他立刻弯下腰。

男鬼飘在沈慕庭身前,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他,一脸无奈地解释道:

‘我家很小,经不起折腾,兄弟你悠着点行不?’

沈慕庭哑然失语,愣了好一会儿——这地方小到连站直身体都不行?

‘所以你家位于何处?’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语调的平稳,很是和善地补充道:

‘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也行,我直接拆掉你家,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

男鬼当即惊惧万分,随后用力抓住沈慕庭的手臂,忙不迭地回答,生怕晚上一秒钟,自个儿家就没了。

‘相框!我家是在相框内部,活动空间有限!因为我只剩半截身体,所以住着也不算拥挤!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千万千万别拆我家!这年头能有个自己的小窝实在是不容易啊大兄弟,你行行好……’

沈慕庭总觉得不太对劲却没再发问,转而矮下身子,透过男鬼家的‘窗户’往外看——

这一看当真不得了。

客厅的沙发是他亲自挑选的,窗帘也是他买的,就连电脑椅也是他坐过的,每一处都熟悉得很。

最为‘眼熟’的当属那位仰躺在地毯上的少年,举着手臂挡住眼睛,他身穿一件染血的T恤,仅有肩头处仍是白色的。

男孩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都哑得不成样子,怕是再过不久就会彻底失声。

沈慕庭只能隐约听见外界的些许动静,但是从相框的角度看过去,倒是可以清晰地看见泪水自男孩的眼角不断地滑落下来,落入绵软的地毯之中。

——祁幸之因为沈慕庭的死而伤心欲绝,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哭得停不下来。

这个认知令沈慕庭焦心万分,近乎本能地伸手去掰‘窗户’,想要翻越出去。

他听见男鬼在后头‘哎哎哎你别啊!’地叫喊,完全理解不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过很快沈慕庭就明白了,一股巨力袭来,将他往后推回去,他只能感觉自己身形一轻,向后倒飞,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回,神秘的力量牢牢压制住沈慕庭,连‘跪坐起身’都做不到了,他徒劳地躺倒在地,四肢被束缚。

‘我说了让你别冲动嘛!’

男鬼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就凭你现在的状态,尝试一百次也出不去!放弃吧兄弟!老老实实在这躺着不是挺好的吗?也没什么烦恼嘛,我都没收你租金来着……’

‘闭嘴。’

沈慕庭没心思跟鬼开玩笑,黑沉沉的眼底寻不见半分笑意。

男鬼登时噤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像是在幸灾乐祸,默默飘到旁边画圈圈去了。

他有心想八卦一下,但不好意思问出来,总觉得风险太大,容易挨打。

男鬼刚买‘房’不久,同意接收一位‘房友’还能低价购买,自然答应得飞快。

今天是他搬家后的第二天,即使沈慕庭以往经常来祁幸之家,他对此也是一无所知的。

‘请问一下。’

沉寂半晌的沈慕庭突然开口,带着些许恳求地问,‘我要如何才能出去?你能教教我吗?’

男鬼挠挠头。

‘兄弟,我实在是不懂这些啊!你看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鬼,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攒出一套房来,不太了解其他鬼的爱恨情仇,更别说解除禁咒的方法了……’

独自碎碎念。

可沈慕庭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祁幸之的哭声传进相框以后变得模模糊糊,这会儿已然没声,不知是不是哭晕过去了。

试着挣动四肢却仍是一寸未挪,他痛苦得闭上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紧,一度变得难以呼吸。

肉|体、魂体的疼痛尚能强行熬过去,但沈慕庭没办法忍受精神上的折磨,一想到祁幸之悲恸欲绝的模样,他简直都要疯了。

为什么撑过了血池那一关,还得被关在这里?是在审查他有没有伤害人类的倾向?亦或是单纯的惩罚?

‘如果你还想见到重要的人,那就老老实实地承受煎熬;如果不想见,赶紧投胎去,也省了我的功夫。’

老者的话又一次浮现在沈慕庭的脑海之中,他不由得暗自猜测——难道这就是老者劝他早日去投胎的原因?

血池不过是个开始,还有更多的磨难等在后头,人死不得复生,偏要逆天而行的代价必然不小。

假如这所谓的‘复活’就是被困在相框之中不得出,永远无法与喜欢的人长相厮守,那他还有必要逗留在人间吗?

沈慕庭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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